山西雁从善如流的放下酒碗,冲掌柜摆摆手。他蜡黄的脸上已经泛起血色,凹陷的眼睛里也没有了豪爽快意的神采,他的声音沙哑起来,就像一个真正的老人。
他环顾了众人,又看了眼陆小凤,视线最后停留在西门吹雪身上,“我给你们介绍,这个穿寿衣的老怪物,姓樊,叫樊鹗,就是一根旱烟袋专打人身三十六大穴,七十二□□的樊大先生。外头的那个秀才就是弹指神通的简二先生,加上另外的四个人,还有这里的掌柜,门口卖面的胖子,刚好就凑齐七个人,人称市井七侠。我是霍天青的师侄,他们都是我的同门,有些还是霍天青的徒孙。”
山西雁扭头看着西门吹雪,直勾勾的眼神里透着森冷,“你现在是不是已经知道我们为什么来这里?”
西门吹雪沉默,这样的沉默就成为一种冷漠的拒绝姿态。
山西雁又问叶孤城,“白云城主,你知不知道?”
叶孤城没有回答,他压根就没有理会山西雁的打算,已经转身上楼去。今晚已经耽搁太久,他着实疲惫不堪,需要躺下来好好恢复体力。
白云城主的姿态比西门吹雪更冷漠,山西雁的脸色难看之极,他嘶哑着开口,“江湖上很少有人知道,霍天青是天禽门的少帮主,他不仅是祖师爷唯一的香火,也是振兴道统的希望。我辈深受师门大恩,纵然粉身碎骨,也绝不能让他有一点意外。”
“霍天青已经死了。”西门吹雪冷冷的提醒。
山西雁的肩膀颤抖起来,他抬手指着西门吹雪,咬牙切齿的语气,仿佛想要从西门吹雪身上咬下一块血肉来,“就是你杀了他!”
西门吹雪血洗珠光宝气阁,他不仅是陆小凤的朋友,也是霍天青的仇人。霍天青要同陆小凤决斗,西门吹雪自然有理由杀了霍天青。
这世上见过叶孤城出手的人不多,但认得西门吹雪剑法的人却不少。西门吹雪剑法诡谲冷峻,死在剑下的多是一剑毙命,正是霍天青的死法。
“这其中确有误会。”花满楼拧着眉毛解释,“江湖上的剑法数以百计,如何能断言是西门吹雪的剑法?”
“我们赶到珠光宝气阁的时候霍天青刚刚断气,有人看到不久之前西门吹雪和叶孤城从水阁里出来!”
山西雁没有反驳花满楼,可窗外的几人已经按捺不住,“你们杀了阎铁珊,又杀霍天青,便是贪图珠光宝气阁的金银财宝!今日就算是粉身碎骨,我等也要替天禽门报仇雪恨,要江湖上人知晓西门吹雪的险恶!”
陆小凤着急上火,挠心挠肺。山西雁他们死心眼的认定西门吹雪动手杀了霍天青,西门吹雪又心高气傲不肯开口解释。唯一知晓几分内情的叶孤城已经溜去睡觉,他就算想要告诉山西雁霍天青死在宫九手里,却连宫九是谁都说不清楚。
叶孤城也困得挠心挠肺。他睡到一半的时候听到动静,迷迷糊糊睁眼,果然又见到了不请自来的讨厌鬼。
这个讨厌鬼只能是宫九。
客栈的房间并不大,只摆了一张床和一张桌子,以及两张椅子。宫九现在就坐在椅子上,桌子上还放着一只花瓶,花瓶里插着一朵杜鹃花。这是一朵用寒冰雕琢出来的牡丹,现在还不到冬天,杜鹃的花瓣上垂着几滴融化的水珠,仿若晶莹的露水。
宫九穿着一身褚白的锦袍,在昏暗的房间里简直白的刺眼,晃的人头疼。叶孤城恍恍惚惚的从被窝里钻出来,又恍恍惚惚的摸着了自己的剑抱在怀里,心里这才有了底气,“有本早奏,无事退朝。”
平日孤高冷傲的白云城主,此时披头散发,只穿了一身亵衣,抱着长剑盘坐在床上,一本正经的发号司令。原本凌厉的眼神此时已经收敛,长睫微垂,只剩下朦胧睡意,右边脸颊上还留着一块压痕,泛着浅粉的血色。只不一会,又煎熬不住,陷入了睡梦里。
这样的叶孤城太过罕见,就连宫九森冷的眼底也泛出三分玩味。他伸手扯了扯叶孤城的头发,白云城主不自在的晃晃脖子,他又伸手碰碰叶孤城的脸颊,白云城主皱着眉毛,依旧没有醒来的意思,于是他又挪了挪手腕,把手指贴到了叶孤城的唇角上。
白云城主的唇很软,带着微凉的水意,就像是他手里的微凉的剑刃。宫九的动作很快,叶孤城的剑却更快,锋利的剑刃没有斩断宫九的手掌,剑气却在手背上划出一道深窄的口子,鲜血从伤口飞溅出来,在他眼角染了几星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