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寒暄了一通,沈清和看所有人面如菜色,顿时神清气爽。
“沈清和,我们平日与你交好,何必夹枪带棒讽刺一通?”有人回过味儿来,大声怒斥。
沈清和叹气:“你看看你们,缺点这么多,说几句还急眼了!说实话,你们考没考上和我有什么关系,编制已经稳稳到手了,俸禄也不会涨,就是为你们感到可惜啊,只有真兄弟才会和你说这些懂不懂。”
众人面露难色:“如今的科举制本来就与往日不同,题目更是难上加难……”
“哪里难了?!一直以来都是这个水平好吧,现在陛下也不容易的,难道朝中大臣都要挑选酒囊饭袋?有时候要找找自己的原因,家里书院给上吧,老师给请吧,这么多年成绩涨没涨?回回考不上,有没有好好反思自己?”
“我是上岸了,可是兄弟们没考上,我那叫一个心急如焚啊!”
沈清和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手中扇柄围栏上敲得啪啪响。
四周堂座雅间中,也早有人关注这里的热闹,科举过去没多久,其中读书人也不少。听到沈清和一番刀子嘴豆腐心的铮劝之言,大为感动,又见他形貌跌宕风流,更是心喜。
“人生得一知已足矣!兄台真义士,在下昌州崔号文,可否结交一番?”
“在下安阳商南,也想与你为友!”
“在下柴桑林双才……”
……
剧情发展到一个完全处于他意料外的境地,沈清和连连打住。
凑什么热闹,他肘子要凉了!
“诸位抬爱,沈某愧不敢当。”他向四周一拱手,对昔日伙伴们道:“良药苦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各位望自珍重吧。”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泪,神伤不能自抑的模样,转身走了。
留下陈显一行人瞠目结舌。
所有人谴责的目光逼视着,还被沈清和那番话戳到肺管子,这些人哪儿还有玩乐的心情,叫上小厮灰溜溜回家了。追求知识的欲望空前迫切,甚至想把压箱底的书掏出来看看。
系统深沉地抽了根电子烟:你说你惹他干嘛。
闹剧彻底落幕,杯里的茶也终于到了能入口的温度。
晋昌也是将楼下的声音听了个十成十,忍不住提醒背身静坐的天子:“是侍郎家的二公子,殿上您见过的。”
萧元政换了便服,深色的宽大袍袖,他穿的极妥帖。天下都说皇家式微,但那尊崇气度在昭桓帝身上不损半分。
“我记得他。”昭桓帝指尖在杯沿抚过。
晋昌:“没想到沈家公子竟也有如此一面。”
他们的距离有些远,萧元政隔着珠帘,看到那边的幔帐放下时,轻纱垂荡间泄露的笑唇。
那日阶下委屈恫哭,求他做主的少年,如今也在场下,长身玉立,户扇轻摇,半点吃不得亏。
晋昌觑着陛下脸色,眉目平和,估摸着是赞许的,便也笑逐颜开:“往日传言竟都当不得真,我瞧着,竟有几分陛下年轻时的风姿。”
昭桓帝笑了:“是张牙舞爪了些。”
“少年人,意气风发也不是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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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新月从状元楼侧门出来,钗环不知散落在何处,盘起的垂髻早已松散,口脂也晕开了,他却不管不顾,只知道用裙摆紧紧拢住集起的钱币,头也不回的往城外跑。
“喂,停一停!”
背后传来呼喊,朗新月警惕回望,空出一只手贴在腰侧——那儿有一把他日日打磨锋利的匕首。
“呼,你怎么跑这么快啊!”着蟾绿锦服的少年匆匆跑来,看到回身盯着自己的朗新月,蓦地红了脸,“那个,我们公子叫我给你的。”
一只绣包从他掌心递出。
朗新月看也不看那绣包,后退两步,指尖悄然摸上了被体温熨热的刀柄。
“你别怕,我们公子不是坏人。”少年连连摆手,将那绣了柄如意的荷包打开一个口,一汪金灿灿的叶子,朗新月一瞥,呼吸立时发紧。
这些钱……哥哥就有救了。
他的眼神突然沁出些热腾腾,湿淋淋的意味,盯着面前的绿衣少年。
少年却是吓了一跳,把口袋一系,直接塞进了朗新月怀里,随即立刻拉开两人距离,看向他的目光有点可怜。
“我们公子还说,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千金散尽还复来,钱不用还,他很看好你。”
朗新月像突然泄了力,他的脊背佝偻下来,声音喑哑:“你的公子,叫什么名字。”
“这个啊。”那人挠了挠头,咧嘴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公子说,叫他雷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