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眼睛安然地闭上了。
穆夏低下头,自嘲地笑了一声。自己撒谎的本事越来越纯熟了,能做到的也就这点了。
他看向还在恼怒中的程丹青:“你满意了?”
秦磊的表情僵了一下,随即噙着冷笑:“满意?我被折磨了整整几百年,恨不得把他的肉一片一片割下来,你说我满不满意?”
“瞿伦的尸体就在山脚下的茅屋里,谁拦着你去割了?”穆夏猛地站起来,“瞿伦滥杀无辜,你又比他好到哪里去?徐海辉伤害过你一丁点吗?”
程丹青语气冷漠:“没有,但我不在乎。”
与她争执只是徒劳,穆夏心知肚明,像被抽空了力气般靠在树干上。他受够了,受够了这种无力感,受够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去却束手无策。
摧毁源世界?呵,白日做梦罢了。到现在他还是这么天真。
“先出去再说吧,”沈麒生把手放在穆夏肩上。
穆夏抬头,在他眼中看到一种连结,构成这种连结的东西,无需言明便能在他们之间流淌。
他像被推了一把,重新站直了身体,拾起一把斧子,向程丹青投去冰冷的一瞥后,终于把斧刃切进了树干。
槐树像是因痛苦而震颤,几斧下去,皮肤和血肉和血肉四处飞溅,被劈开的深深的豁口里,涓涓冒出了红色的血液。
江梓君感到脚下的地在摇晃,不一会儿,贺溪站在门口,说:“他们要回来了,你得下去帮忙砍树。”
她迟疑了一下,最终鼓起勇气迈开步子。跨过了祠堂大门的门槛。
穆夏似乎听到了什么东西碎裂崩塌的声音,同时掺杂着沸腾的人声。好像有无数被禁锢的人,要想突破围困他们的东西冲出来。
分明是一颗细小的槐树,他们却砍了许久,也只砍断不到十分之一。
江梓君发现这棵粗壮的槐树比想象中脆弱,她和大峰一起,没多久,树干便只剩下一半相连。无数红色的液体,如血一般淌过树身的伤口。
机械而重复的动作让穆夏渐渐忘却了在脑子和身体里左冲右突的情绪,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咔嚓一声,便像警惕的动物发觉捕猎者的存在一般,直觉树干要彻底断裂了。
槐树的上半部分摇晃了一下,穆夏扭头看了沈麒生一眼。
秦磊正欣喜地看着在吱呀声中缓缓倒下的槐树,却突然听见脑子里惨烈的尖叫,像利刃一般刺穿他的头颅。
他痛苦地捂住脑袋,沈麒生一把抓住他的后襟,因身体晃动站立不稳而带得他也朝旁边倒去。
“假扮程丹青。”他们摔倒在地时,有人在秦磊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秦磊听得清楚,但耳朵被那尖叫震出了耳鸣,一直到尖叫声已经彻底消失了,却好像仍然回荡在他脑子里。
穆夏已经做好了秦磊扮得不像就随时给他打掩护的准备,先骗过贺溪,带江梓君安全离开村子再说。
然而,他们没有回到丹青村,却站在了和绿幕房间一样的空间里,不同的是,这个空间的地上、墙上、天花板都有无数数字和符号不停地循环流动着。
“这又是什么鬼地方?”
沈麒生把秦磊扶起来,才来得及打量这个空间。
“难道砍树不是真正回去的办法,贺溪骗了我们?还是说,回去需要程丹青一起才行?”
“你们疯了!”被附身的感觉再次消失,秦磊反应过来穆夏他们做了什么。
“我们用的是度鬼符,但不知道也会让她那么痛苦。她应该感谢我没直接让她灰飞烟灭。”穆夏的语气很冷。
“我他妈才不在乎她是灰飞烟灭还是登上极乐,我在乎的是江梓君,你不管她的死活吗?”
“所以我让你假扮程丹青啊。”
“你怎么知道她不会察觉出异样?”
“也许会,也许不会。但我敢肯定的是,回到了丹青村,程丹青也不会让我们安全离开。一旦镇压她们的法阵完全被破坏,我们想要逃走就更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