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青寐虽心中十分委屈不满,但也不舍得气他太久,走路速度像百岁老人般蹒跚缓慢,在听见身后周棂沉重有力的脚步声逐渐逼近后,才悄悄将步伐迈得大些。
“哎,也不知道回办公室,要面临什么样的腥风血雨。”周棂追了上来,偏头偷摸看了一眼楚青寐的脸色,故意没话找话道。
这句话刚从嘴里吐出,周棂心中就有些后悔,不知从何时开始,每当与楚青寐相处,对方到最后总会像小媳妇般千般委屈万般不满,而自己也不知为何,不哄得他那双湿漉漉的狐狸眼重新喜笑颜开,便浑身不舒服,真是好生奇怪。
二人并肩前行,足以四人并排着走都可畅通无阻的街道,却都不约而同地挤在一起,肩膀时不时摩擦相撞,楚青寐脸色好了些,低声回道:“无非是一些怨你看管不周,粗心大意之词,按照周处长平日的处事风格,想必这些斥责听得不会少。”
周棂悲愤地重重点头,没听出楚青寐言语间的讥讽之意,兀自抱怨道:“自从开始接手鬼市,每天都被鸡毛蒜皮的工作堆满,干得好了没什么表扬不说,稍微有所松懈,什么人生、抱负、苍生未来之类的大话就出来了。阎王恨不得在我身上装一个皮鞭,每时每刻抽得我连轴转才行!”
楚青寐不知他对稍微松懈这词的范围划得有多大,只默默点头,不做言语。
周棂又嘟囔了些想整日只喝大酒不管闲事的美好祈愿,神情又突然严肃起来,“平时些小事倒还好说,近几日怪事一桩来得比一桩凶猛,只怕躲在暗处之人不止鬼市,在地府各处都设有眼线,早已将局布好,只等着收网了。”
这种敌暗我明的处境好似被一条吐着红色信子的巨蛇在身后紧盯着,光是想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在对方的监视下暴露无遗,心中不免一阵恶寒。
楚青寐眸色微暗,“马上就是七月十五,阴阳两界互通,届时众多亡魂返乡,他定是故意挑此时机,好趁乱达成目的。”
周棂疲惫地捏了捏高挺的鼻梁,“目前仍不知他预谋所为何事,更别说他的底细和踪迹,至此连根毛都没摸着,局面太过被动,一时还真不知该从何下手。”
楚青寐说:“越是急切,越容易露出马脚,若想搅起大乱,总免不了扩充队伍,他追随者众多,我们只需抓到一个,突破口自然就来了。”
“都被人算计到家门口了,这种闷亏,我还是第一次吃。”周棂牙根有些痒痒。
楚青寐轻声宽慰:“你身居高位,鬼市这块肥肉本就格外惹人眼红,总免不了纷扰劳累,不是他,也会有别人。”
周棂叹了一口长长的气,“都说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怪只怪我过于优秀,随便把日子过一过就天资出众,又生得如此英俊,宽阔的肩膀总让人忍不住依靠,如此不给别人留活路,也难免多些磨砺和曲折,这就是命啊。”
楚青寐:“……嗯。”
周楚二人刚来至办事处大门,就差点跟神色匆忙的孙政撞个满怀,楚青寐伸手将他快到倒在周棂怀里的身形扶正,闷声问:“怎么了这么着急。”
孙政托了托鼻梁上的眼镜,左眼镜片不知何时从正中央裂出一巨大的蜘蛛网纹来,因视线受阻,他接连眨了数次眼眼神才得以聚焦,看清眼前人,两手立马把在周棂的胳膊上:“老大我正找你呢!地府派来的专员等半天见不着你,非说你又出去喝花酒了,正在写报告,要跟地府批斗你呢!”
“我靠!”周棂眉毛横飞,感觉后槽牙有些疼,“今天来的专员不会是赵之应这个老头吧!”
“就是他!”孙政高喊,几乎要蹦起来。
周棂还未接手鬼市之前,整日放浪形骸,不务正业,经常接连几日找不到人,不是跑去喝酒昏睡,就是在人间招猫逗狗,地府内管理层不少人对他颇有微词,其中当属赵之应最甚,三五不时就要参他一本,非得罚他关几天禁闭,狠狠挨一通训斥,才肯罢休。
“点背起来真是喝凉水都塞牙。”周棂无奈地搓了搓脸,将孙政又些狼狈的身形上上下下巡视一番,问:“你怎么样?今日魂魄暴动来得突然,没受伤吧?”
孙政平日里不苟言笑的面容也难得扭曲起来,手掌略一施力,几乎要把周棂的皮攥起来,“我还想说呢!当时被调来这里,分明说好了就干文职,天天加班也就算了,谁知道还要干这些伤筋动骨的事,今日我跟柳烟烟说我法力低微,让她掩护我,她、她就骂我不是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