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国各有三个名额,我可以让出一个名额给你。”
他沉吟道:“暂时不需要,洛薇已经动身。”
“每一届的胜利者,并不是去的最早的那个,即便你的长老早早动身,也不一定摸得清倒悬之地的入口。只派一个人,你有些托大了。”
“我还有个人选,她和洛薇,一定会赢下最终的胜利,毕竟——”他看着星衡,“我们可是得到了窥天者的帮助。”
星衡召唤出龟甲,三次卜卦。他眼中看到的世界和常人不同,在大多数人的眼里,世界是凹凸长短、颜色、触感组成,但在他的眼里,世界是一张星罗棋布的——蛛网。人与人之间以线相连,那一根根线便是缘分,而无数根线交织,就成了命运。
命运的蛛丝在他手下交错,星光自他眼中流转。他停下动作,遗憾道:“若是你的大师兄尚在,他才是那个最好的选择,毕竟,他流淌着的另一半血液,本就与逆转生死有关。”
“可有风险,风险几何。”
“欲成大事者,怎不涉险?放心,即便是大凶,无非对上天命而已。”他淡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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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旅人,与画。
祝无虞的手停在少女的脸上,迟迟无法下笔。他可以在心里勾勒人的一颦一笑,他可以闭目随手画一张仕女图,却始终无法为这幅画添上五官。
已经天黑了。
他于此枯坐一日,岁禧便在旁边陪他一日。无论他是做什么,她都不做任何干涉。约定好的,她满足他的心愿,他将冼灼的元神还她。
终于,在他将手中画笔摔下,那沉默的女子总算开口了:“你已经受了太多风雪,现在必须找到避雪的地方取暖。我不想背着一个病人在雪地里漫无目的瞎逛。”
他眸光黯然,精气神也衰了一大截。这么多年,梦中那个人早已成为他的心魔。他总感觉,那是一个很重要的人,一个必须记住的人,但他已经将她遗忘。
若是旧人,那是何时邂逅的往事;若为前尘,又为何纠缠他不放。一碗孟婆汤,往事皆为烟云,昨日遗志,今日牵挂,若不得解,便成了“执”。
他在风雪中思索一个不存在的故人,天地寒凉,他的四肢早已麻木,霜花飘落在他的眼睫,轻轻一眨,就融化在眼底,就连眼尾都被冻得发红。
她如同一个影子,是一片雪色中唯一的朱砂,但偏偏那一抹红是那样安静,以至于让人忽视她的存在。
相处的几个月,祝无虞从未见她烦心过,似乎世间一切如她都是过眼云烟。她看着云,看着山,看着花,看着雪,又似乎什么都没看进去。偶尔,祝无虞感觉她在看自己,但那双眼睛里,并没有一丝多余的情愫。
她也是一身红衣。
诚然,岁禧姑娘并不总是穿红色,有时是金灿灿的橘,有时是恬淡的青,或者一身素白。岁禧姑娘虽混江湖,但对穿衣打扮颇为讲究,他从未见她穿过同一件衣裳。但她穿红衣时,祝无虞偶尔会恍惚。
就像此时,他问她:“你有过心心念念的人吗?那个人或许不存在,只存在你的猜测中,但那人的影子,在你的心中徘徊不去。”
呼呼不止的风声,在霜雪的夜里是一把锋利的刀子。划过肌肤,又用冰雪刺激人的伤口。她遥望不见星辰的夜空,看那看不清的云。她的声音很轻,以至于风一吹就散开。但祝无虞还是听见那一声清浅的回答。
“有。”
“为何要记得,为何要留念。”他不知在问她,还是在问自己。
但这个雪夜里,那个将红衣穿得寂冷的姑娘告诉他:“因为我舍不得。”
祝无虞牵动嘴角,终于是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岁禧叹气,说了不要硬撑,大少爷的性格都是这样我行我素给人添麻烦吗。
她抱起他,朝着天边黯淡的光芒走。那里有一颗星星,很暗很暗,几乎被夜幕遗忘,但为她提供了方向。
……
祝无虞意识昏昏沉沉,张开一丝缝的眼睛,看见的是她藏在领子下的半张脸。他看不真切,此时,她的身影与梦中那人重合。
他在心中喃喃道:“会是你吗……”
或许今夜,他会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