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书的手微微发抖,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而他一抬头,就是岁禧探究的眼神,他甚至能直接读出那句话:“哇,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啊。”
岁禧确实是这个意思。
这个宿体是个从内到外都是个很麻烦的人呢,不仅难养,心思难猜,而且还挺喜欢为难自己。银安雪原那么远的地方,他一个南方水乡养出来的少爷偏偏要去找死。在岁禧已经不太清晰的记忆中,她去过那片雪原,那里处处是深不见底的冰潭,还有看似坚固随时有可能断裂的冰块。凡人几乎无法攀越高耸的雪山,更别提在极寒的环境下生存。
祝无虞带来的这些人,都有些功夫在身上,但他们都无法抵达雪原。最后到达雪原的,只有岁禧与祝无虞。
但这些她都没说,人族是很奇特的生命,他们在大多数时候是无害的、甚至温和的,但偶尔露出的偏执一面却令人惊讶。祝无虞还不相信她,但没关系,她承诺过会保护他到雪原,她就不会食言。小道士说,这叫契约。
“祝无虞,听说你是有名的画师,我还没见过你的画,昨晚那个未完成的不算。”
他的面色恢复如常,他突然发现,请来的护卫还是有两分聪明在身上的,至少知道转移话题。他冷淡道:“不过喜好罢了。”
“可是你嘴角上扬了两个点,你果然还是很满意自己的画作对吧。”
她的眼睛真诚而灵动,尤其是直话直说这一点,成功地让祝无虞嘴角下拉两个点。
此后的几个时辰里,祝无虞没有主动说过一个字。
今日没有昨日走运,直到夕阳西下,他们也没有抵达下一个有人烟的地方,不得不露宿荒野。
但有葫芦和跟随的十大马车在,即便是露宿荒野,也能创造一个相当不错的环境——更何况他们睡在马车里。
岁禧目睹随行的二十几个小厮熟练地原地生火起锅烧油,就连地上的杂草都被收拾的干干净净,不得不佩服,真是厉害啊。葫芦得意洋洋道:“为了公子的旅行,我们这些人可是培训了大半年。”
即便祝无虞提出要沐浴更衣,都有人抬出浴桶、木板、纱幔,原地建了个简易隔间——其实也不太简易,木板都雕了花的。当然,作为男子,祝无虞不可能当着岁禧的面沐浴,即便隔着木板。所以浴桶安放在离篝火远些的大石头后面,隔着二三十丈呢。
葫芦看岁禧坐的远,招呼她靠近些,“岁禧姑娘,你别隔那么远,都是自己人,不要怕生嘛。夜深露重,当心寒气入体,离火堆近些安全。”
“不了,我怕热。”她摇摇手,她现在没有上去直接灭火都是在忍耐了。
“我看你这两天都没怎么吃东西,嘿嘿,大厨在咱队伍里呢,等下你尝尝他的手艺,包你满意!”葫芦默默嘴角,又催促厨师快些。
“就你小子嘴馋,公子都没回来,就你筷子长!”大厨端着碟子摆上小矮桌,边笑边骂。
“我都饿一天了,再说,你动作快些,等公子回来不就直接吃上了。”
岁禧提出了一个疑问:“你们为什么不去看看你们公子的情况?”
所有人安静的下来,接着葫芦摆摆手,“我们公子沐浴时最厌烦有人打扰,而且有十个兄弟跟去了,有情况他们肯定会发信号。”
“……”
厨师讷讷道:“时间会不会长了点?”
葫芦:“……”
“公子啊!”他连跑带爬地冲了出去,“我这就去看看情况!”
按照话本定律,不出意外出意外了。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就看见葫芦屁滚尿流地回来了,涕泗横流啊,“我们家公子被妖怪抓走了!”
“什么?!”众人惊恐。
岁禧:“冷静,先带路。”
葫芦走在前面边哭边骂:“那群废物,他们那十个人整整齐齐地躺地上,还排成排!公子不翼而飞了!天这么黑,风这么大,又是深山老林,不会闹鬼了吧?!诶呀我可怜的公子啊——”
他委实有些吵了,岁禧捂住耳朵,无语望天。她是不信妖魔鬼怪的,这里是凡尘界,遇上土匪的概率比闹鬼的可能性高太多了。
而且她有一个怀疑对象——祝行乐。
她回想今天有没有人刻意引起她的注意,但白天的时间她大多数都坐在马车里,出去中途几次休憩,她见过几个人,但她并未与任何人说过话。
到了地方,果然如葫芦所说,那十个人整整齐齐地排成排,睡得正香呢。葫芦气不打一处来,抄起水瓢就把那几个人浇了个透心凉。
“睡睡睡!公子丢了你们傻啊!公子出事了你们就睡一辈子吧!”
醒来的人发现失态不妙,连忙解释:“一定是迷烟!我们一刻也未曾离开,但贼人着实卑鄙!”
葫芦不敢置信:“天哪,你们指望坏人做坏事前跟你们打招呼吗?小小迷烟你们就全中招了,你们是哪打来的傻子?”
有人委屈道:“祝家的。”
葫芦成功一口气憋在嗓子眼气晕了去。
岁禧叹了口气,不能指望他们,都是傻子。人丢了第一件事不是找人,居然是原地哭喊。
“别吵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人,天色以黑,贼人走不远,大家都分散去找。记住,若是敌人人多,不要擅自行事,暗地里跟着他们见机行事,发送信号通知位置。”
“是!”
“好的,岁禧姑娘!”
他们看主心骨的眼神,让岁禧忍不住别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