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合理的牺牲。”
大统领说:“家主,你认为为了宗门上下,牺牲一部人是正确的选择,对吗?”
家主虽然不理解他为什么说这个,迟疑地点头。
“那今天,就由你们来牺牲吧。”如果一定要牺牲一些人,那些人也可以是长老和家主,只不过当初做决定的人不是净卫兵,但现在,大统领想做一次决定。
大长老火冒三丈:“你欲何为?!悖逆之徒,当受炮烙凌迟!”
在净卫兵和岁禧的合作下,裹着鲜红妖力的藤蔓将长老和家主捆作一团。大长老平生第一次火冒三丈:“大胆,你伙同外人,勾结妖族,是要造反!”
这女子使的是妖术,地陨涧从来不收妖修。
“我没想杀你们,我只是想让你看看,陨水是什么样子。”大统领笑了,在千里术的作用下,他们一伙人瞬间来到了陨水河畔。岁禧松了口气,再撑一会,她的妖力就支撑不住了。
缭绕毒瘴的灰雾,终日漆黑冰冷的陨水,即便站在岸上,都能感受到水底躁动的气息。
长老们呼吸一窒,他们几乎不踏足这种地方,更何况这么近距离观察陨水。
没有金殿玉楼,没有仙乐歌舞,是一片灰蒙蒙的死气。
家主此时心中虽然大骇,但还算镇定。他不认为自己今天会死在这里,作为一宗之主,他的作用实在太大,若不是事发突然,净卫兵们根本没机会对他出手,即便被绑来这里,他也不认为柴行江会犯蠢真的杀了他。
他用谈判的语气道:“你们想要什么,如果是对我治理宗门的方法不满,在合理的条件下我可以做出合你们心意的改变,无论结果如何,我可以不追究你们今天的过错。”
“家主啊——”大统领声音中似是有些怅然,又怀着怨恨,“你永远那么冷酷,永远有自己的一番道理。我确实没想过杀你们,也没想过活着,我就是想让们知道,我们这么多年,都是跟什么东西为伍。”
净卫兵沉默而有序地站成四排,他们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不喜悦,也不麻木,只是冷淡而又燃烧着怒火。
家主愕然,但没时间给他们愕然了,因为大统领把他们全部扔进了陨水。
刹那,冰冷与黑暗包裹他们,而岁禧的妖力是他们暂时无法使出任何法术。他们无法视物、无法言语,清醒地感受到身体不断往下坠,水中无形的东西缠绕上他们的足、手、颈,稍微一张嘴,无边的污秽便涌入口腔。
森冷,可怖,不详,肮脏……
这样可怕的感受,却是净卫兵每天的常态。
大统领的心结在那个瞬间,慢悠悠地散开,就像是一团扭曲纠缠的线团,被人找到了线头,一把扯开。
线散了,心净了。
这时,诡炁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你没有时间了,最好立刻离开。”】
岁禧没反应,她有些开心,在刚才,大统领的眉头松了,净卫兵们也畅快地笑出声。
大统领慈爱的目光停留在她的身上,“谢谢你。”
周围的一切事物和人都在后退,净卫兵、陨水、草木……都消散了,只剩下老柴和岁禧,他们相对而立。此时的他,头发花白,容颜苍老。
“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现在,离开这个错误的世界,回到属于的你地方。”
岁禧:“现在,你还有什么遗憾吗?”
“有,有很多。但我更想去找阿裳和孩子了,还有我的弟兄,他们应该都等了很久。”
他叹气道:“如果可以,真想送你一份礼物,毕竟我是长辈。”
岁禧想了想,“我挺喜欢你那把骨剑,可惜认主,我用不了。”
他哈哈大笑,“小姑娘眼睛毒辣,那可是我伴生的骨剑。但你未来,一定会得到比我的剑更优秀的武器。”
“我已经得到啦!”她骄傲地说,“是一把木剑。”
“木剑?我记得道长用的也是木剑。你出去以后,若是地陨涧的人为难你,你就把一切推到我身上,我在屋里留了东西,不会牵连你。”
“没有牵连,我本来就不无辜。”
“就当是我该做的,毕竟我是长辈。”
岁禧叉腰道:“我是妖,活得比你久多了!”
“那我也是长辈,我长得更老。”
她忍不住笑出声。最后,老柴挥挥手,“好啦,该走了。”
不仅是她该走了,他也是。他的身体在不断消散、变浅,岁禧看着他渐渐透明。
“我的剑,在屋里,你可能用不了,但那是我最后的东西了,你拿走吧。除了你,也没别人可留了,有时间,你可以擦擦它,别让它落灰就好。”
岁禧不喜欢这样的离别,她每一次都目送别人离开,所以这一次,在老柴彻底消失前,她先转了身。
“嗯,我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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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的冰冷包裹她,淡淡的金光映在她的脸庞。这一次,她没有受到任何阻碍,接触了定波鉴的核心。
那里本属于冼灼的残魂不见了,转而是大统领的至清本源。
他给她的不是一滴本源,而是两滴。
人的本源之血只有三滴,老柴第一把它用在了破坏定波鉴上,第二次是帮助她打开定波鉴,而第三次,是修复定波鉴。
他从没想过活着,但也没想过让别人送死。
守卫陨水的英雄,怎么忍心再让别人成为净卫兵呢。他太清楚陨水的可怕,也不想再让陨水中多出无辜的灵魂,因为陨水而破灭大家庭太多了,他最初的衷心就是为了阻止那种事情发生,又怎么会私心毁灭定波鉴。
他只是不甘心,想发泄一下。
岁禧的手中有一团白光,那是由定波鉴净化后的魂魄,里面有很多人的,有曾经的净卫兵,或许也有兰裳和他们的孩子。
她捧着那团莹润的白光,温柔道:“有人让我对你们说,对不起。现在,都离开这里吧,你们该往生了,或许,在黄泉路上,你们会遇见更多相识的人,他也在那里。我祝福你们,都有一个更加美满的来世,此生遗憾,来世皆得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