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沉,南城长街华灯初上,仍是川流不息,热闹非凡。
高门大院前,一位管家模样的男子推门而出,站在石狮旁的台阶上,垂眸扫了扫底下如织的行人,开始鼓足力气高呼。
“来来来,各位江湖异士,新朋旧友,瞧一瞧看一看啊!”
这管家是个大嗓门,嗓音一出,立马吸引来了不少围观者,可他似是还嫌不够,又扯着嗓门吼了几声后,竟是直接撒钱而出。
铜钱起起落落,路人惊呼着蜂拥而上,你推我嚷,惊呼连连。
萧无序半推半就,也挤了过去。不多时,门前便黑压压地聚了一群人,叽叽喳喳,两眼放光地盯着上方的管家。
等那阵喧嚣渐渐褪去,那管家这才满意一笑,开口道:“我们老爷诚邀一位能人异士来修复一件古物,若能成功,必有重谢!”
说话间,那朱红大门又是一开,八个人吭哧吭哧抬出一张桌子,放在了石阶之上。
一张檀木八仙桌,铺展的红布上盛放着一堆残片,少说也得有百来块,还碎得厉害,有的都成粉了。
细细一听,原来是这家大户老爷得到了件奇特的古物,可惜破损严重,如今不方便拿出来示人,便先设下此题。
比试者需要凭借这些残片,画出花瓶原本的模样。
最还原者,胜!
赏银一千两,届时任务完成,还有重谢!
反正不试白不试,胡乱拼个七七八八也能大概画出来,万一真胜了呢?
所以这管家刚解释完,四下哗然,众人眼冒精光,皆是跃跃欲试。
而那管家立马泼冷水道:“前提是不能触碰这些碎片!”
“……”
凝固一阵,有人立马看出了问题,惊道:“唉,还有不少碎片重叠在一起的,看都看不到,这要如何画?!”
那管家挂出一副招牌笑,反问道:“既是能人异士,又怎会被这点小问题难倒?”闻言,对面脸色微变,一阵语塞。
说得直白些,要是这都不行,那就早些滚蛋吧,省得在这儿浪费时间!!
这一大盆冷水顿时泼灭了众人的热情。如此也好,所留对手更是不多。
萧无序高举着手,从空出的缝隙中往前挤,也是不客气道:“我我!我可以,让我来!!”
虽说吓退了不少人,但加上萧无序,还是去了五个人,彼此取了纸笔,对着一堆残片,开始作画。
也有好奇的围观者,屏息凝神,默默比对。
只见比试的那四个人,蹙眉沉思,绕着桌子走来走去,又是弯腰又是探头的,还时不时在纸上勾勒几笔,倒是像模像样。
反观萧无序,站在八仙桌前,挪都没挪一下,只是淡淡地注视着那些残片,看得众人一阵发笑。
那管家也扶额,准备放弃她了,正要过去把她赶走,萧无序却提笔一挥,几息间,便停了笔,顺势递给管家,笑道:“我画好了。”
“……”
管家顿时僵在原地。
死寂一瞬,周遭瞬间炸了,炸得最厉害的当属那四位作画者,大叫不可能,气势汹汹地凑来一探究竟。
“怎么可能!就长这样啊?!”
“怎么会是这个形状呢?这是花瓶吗?绝对画错了!不能算不能算!”
“就是,我们继续,不用理他!”
萧无序默不作声,只是浅笑。
围观者也觉这人是来捣乱的,正要重新在另外四人身上压宝,那管家却轻咳一声,哆嗦道:“这……这位小兄弟胜出。”
“……”
死寂骤然破碎,话音如陨星坠海,惊起万丈狂澜,以排山倒海之势轰然席卷全场。
事后,众人才知那碎片堆里可不只有一个花瓶,而是整整八个!
这八个花瓶材质、纹路皆是相同,只是在形状、大小上略有差别。
萧无序还原的便是最小最普通的那个花瓶。而另外七个,瓶口及瓶身皆缺了一部分,无法拼凑还原。
所以那最普通的一个,即是正解!
心服口服,一阵叫好。不愧是能人异士,法子就是多!
萧无序正要含笑着接过管家递来的赏金,那八仙桌却猛地一滚,哐当哐当撞了墙,上面的残片也哗啦啦掉了一地,碎粉飞扬。
一声怒吼随之爆开:“都滚开!”
惊呼震天,见此阵仗,众人跑的跑逃的逃,一溜烟儿都散了。
这怒火撒得莫名其妙,声音却似有些熟悉……
循迹望去,萧无序看到了几个大汉,好巧不巧,正是那付殇的手下!
纵使自家老爷家大业大,可对这付殇,却也是不敢轻易得罪。
那管家赔笑两声,赶紧把下人遣散,腾出了片地儿。
那些大汉一脸不善地盯着萧无序,随即又朝边一站,唰唰让出条路。
那头走出一个人,背着手冷眼扫视着周围的一切,正是付殇。
付殇走到萧无序跟前,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目光最终定在她腰间的锦囊上,顿时眼迸怒火,咬牙道:“你跟之前那骗子……是一伙儿的吧?”
萧无序本来都准备揍他一拳,然后赶紧逃之夭夭的,听闻此言,却是暗暗松了口气,只觉好笑。
看来自己这乔装的本事是越发精妙了,对面根本没认出她来,只是瞧着自己腰间的锦囊眼熟。
不过……她也还是大意了。
萧无序去瞥那锦囊,装模作样愣了一瞬,又故意沙哑着声音道:“这个吗?这是我在路边买的,是有什么问题吗?莫非公子觉得眼熟?”
付殇怒道:“少来!你身上有那臭道士的符纸味!你一定见过他们,没准儿还是那姑娘的相好!”
一想到之前那女骗子,付殇便气不打一处来,抬手一挥,哼道:“给我拿下!我就不信了,引不来那骗子!!”
话落,不待萧无序继续胡诌,那些护卫便一拥而上,竟真直接动手了。
对面来势汹汹,不管确没确定,是铁了心要抓她回去逼问了,被围着逃不出去,萧无序无法,只得拉开距离,连连躲避。
好在对面多是些蛮子,打起架来没啥技巧,尽会用些蛮力,加之萧无序能窥见对方力道走向,所以倒也躲得轻松。
泥鳅归泥鳅,可混乱间,腰间的锦囊却是被夺了去。
萧无序大惊,盯着对面,蹙眉道:“还给我!”
那手下自然不会乖乖听话,转身便送到了付殇手中,谄媚道:“青锦金线金竹叶。公子,果真和之前那个一样!那人就是他相好的!”
付殇也认出来了,愠色更重,当即又有人狗腿道:“看什么看啊!都给我听着,之前有人出言不逊,敢诅咒我家公子,这人是她相好的!谁用他就是与我们对着干!听明白了吗!!”
末了,他还专门盯了身后的管家一眼,惊得对面连连点头,道:“哎哎哎,是是是,明白,明白明白!!”
这是要她无法在此地立足,明明都不确定,便下了此令,这位付殇,还真是睚眦必报,宁可错杀也绝不放过。
无数视线纷纷朝萧无序落来,悲愤怜悯,惋惜戏谑亦或幸灾乐祸。
萧无序是终于知道那王道士为何不敢轻易招惹这家伙了,这人也实在是难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