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味子又缓缓倒了一碗酒,提醒道:“不可大意。”
萧无序眼疾手快抢过酒坛,回道:“知道。”说罢,又给自己再次满上。
放好了酒坛,萧无序又面向伍味子,晃悠着酒杯,朝他道:“来吧,小密探,啊不是……雇主大人,好歹也是故人相逢,在下便趁此机会敬你一杯。”
似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伍味子倒是呆愣了好一阵,在对面快要按捺不住,想要持杯相碰之时,起身举杯相敬。
咣当。
酒杯轻碰,温酒也贴着杯壁起伏,酒香轻荡。
“该是我敬芜茔相师。”
带着暖光的阴影覆盖而来,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朦朦胧胧,而不待萧无序细看,对面便一饮而尽。
萧无序愣神盯着眼前的身影,总感觉怪怪的。也不知是她这雇主大人的原因,还是她在这酒香里浸久了,烛火摇曳跳跃,晃得她眼花缭乱,心神不宁。
胳膊传来一阵酸痛,萧无序的心绪也悄然一收,笑道:“好,敬你,敬我,也敬……少君。”
说罢,垂眸不语,也跟着一饮而尽。
酒水咕嘟咕嘟往外倒,萧无序一碗又一碗地灌,也不知是喝了酒的缘故,还是这屋里点了碳火,她竟觉浑身热起来了。
说来也怪,喝着喝着,外面的雨声和雷声似乎都消失了,耳边只有那清脆的倒酒声在盘旋回荡。
萧无序伸手去够酒,够了半天都没够到,使劲揉揉眼,才发现自己看岔了,果断起身继续够。
眼看着就要成功了,一只手却覆了下来,拦住她道:“够了。”
萧无序皱皱眉,似乎不太满意,面上点头应好,另一只手却悄悄伸了出去。一步之遥,手腕儿便被一抓,力道不大,可任她怎么动都前进不了分毫。
伍味子提醒道:“不能再喝了,回屋休息吧。”
萧无序认真道:“可我还能喝。”见他半天都没回话,萧无序以为他没听见,又匆匆补充道,“我真的还能喝!”
“嗯。”
闻言,萧无序心下一喜,正要继续去够那酒,手却仍是前进不得。而这么一折腾,手背和手腕儿上那温热的触感终于是清晰地传了过来。
要问的话没问出口,萧无序倒是狠狠一僵。
伍味子终是松开了她,回道:“明早还有许多事,喝多了不好。”
萧无序想想还真是如此,便乖乖收了手。对面似乎又说了什么,忽远忽近的,她听得也是迷迷糊糊的,不过时不时还是会回几句,表示自己确实是在认真听。
不多时,声音一止,而萧无序满脸认真,仍在那儿轻一下重一下地点着头。
伍味子顿时有些头疼,也不废话了,简单道:“回去休息吧,出门左转。”
反应一瞬,萧无序又是狠狠一点头,刚一起身,椅子便是“哐当”一声,她也跟着一个踉跄,不待伍味子上前,她便抢先一步抬手道:“无事无事,不用担心,我自己可以的!”
伍味子果真是一停,就看着萧无序把椅子推回原位,看着她一瘸一拐歪出门,又看着她瘫靠在门后朝他挥着手,随即嘿嘿一笑,最后把门“啪”地一关。
送走了那一位,伍味子又径自坐下了,垂眸盯着桌上的残酒,竟是愣了神。
反应过来,他嘴角轻轻一挑,竟是带了几分苦色,伸手要去拿那酒坛,另一头又是“哐当”一声巨响,房门再次被粗暴地推开了。
“你怎么……”
不待他问完,萧无序便是一声哀嚎:“啊!”
竟是那房门报复性地反弹而回,刚跨进一步的萧无序被打了个正着,重心当即一歪,狼狈一通踉跄,好歹是站稳了。
说来也奇怪,挨了这么一下,除了后背有些痛之外,视线似乎也顿时亮了不少,不过萧无序现在可没心思想这么多。
她眯缝着眼转过身,一直凑到那房门前,从上至下又从下往上把它一通扫,嘿嘿一笑,随即收敛笑容,抬腿便是一踹……
更是“啪”的一声巨响,屋中的烛火那是跳的跳、灭的灭,光线顿时又暗了不少。
做完这些,萧无序才拖着步子往里走了,也还没忘记伍味子之前的话,自顾自解释道:“雨下大了。”
伍味子不答,只是望着她。
刚才那么一通踉跄,竹笠可早就掉下来了,而轻纱后的真容也同伍味子之前看到过的一般明艳,不过此刻那家伙神情迷离,更是添了不少的……妩媚。
愣了好一阵,伍味子才接道:“那又如何?”
萧无序很不满意他这回答,嘴角向下狠狠一撇,提高声音道:“还有闪电和炸雷!”
好巧不巧,她刚这么一说,窗外便爬上了森寒的闪电,映着枯枝和翻飞的什么东西,和着滚雨轰地灌了进来。
萧无序熟门熟路捂住耳朵,下一刻,果真响起了一道炸雷,即便早有准备,她也不由得一阵抽搐。
伍味子不再多言,拿了桌上的蜡烛,把屋中熄灭的灯盏尽数点上了,屋中的光线再次一亮。
感受到那温热的烛火,萧无序这才慢慢松了手,谨慎地盯着窗外,放轻步子缓步往里走。
转瞬间,她的额上已经沁了层细密的冷汗,指尖不知何时死扣住了桌沿,面上的血色也如潮水般迅速褪去。
伍味子神色悄然一变,盯着她瞧了少许,声音微沉道:“你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