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势险峻崎岖,易守难攻,山下便是万丈深渊。而那悬在崖侧、勉强能容一人通过的羊肠小道便是连接两端唯一的希望。
之前萧寓安赴冰月宴遭刺,实在无法,才引追兵入惊悬山,几经辗转,方才作罢,没想到这次竟是轮到他们了……
转眼间,伍味子已背着她奔在了这悬道之上,速度不减,步子轻快,完全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悬崖下总有疾风咆哮而过,不管萧无序怎么躲,那妖风总能刮进她耳畔,滚雷一般,轰隆隆、轰隆隆地炸响,时时刻刻都在提醒她身侧便是那深不见底的悬崖绝壁。
萧无序瞠目结舌,实在是没忍住,惊道:“这惊悬崖这么高?!咳咳咳……”
话一出口,她喉间便被灌满了冷风,还裹挟着冰凉的雨丝,呛得她脸颊瞬间涨红,很是难受。
咳着咳着,萧无序又不由得在心底感慨这家伙也真是厉害,背着她跑了这么久,她又在身后乱嚎乱咳乱挣扎,步子丝毫不乱不说,速度竟还越来越快。
侧首狂咳了一阵,萧无序握紧自己交叠的手腕儿,埋首躲在他背后,挣扎道:“诶诶诶,这也差不多到了漓潇的地境了吧?那边定会有接应的!”
无人回应,萧无序只当是那家伙没听到,干脆扯着嗓子跟那劲风争个你死我活,继续嚎道:“所以慢些慢些!慢些啊!!诶诶诶……”
不知是她嚎得太厉害没稳住,还是那家伙故意颠了一下,反正萧无序重心猛地一歪,又心惊胆战地把胳膊一环,又把他抱得更紧了。
当然了,嘴边的话是被尽数吓了回去。
萧无序闷头靠在他后背,本想装聋作哑不闻不问,可那冷风倒灌着四处呼啸,清寒的泥土气息和悬崖诡异的嗡鸣时时刻刻在提醒她身在何处。
之前整个头皮都似被针刺得要掀开,如今却是以毒攻毒般没知觉了,萧无序眼帘微垂,下意识抱紧了身前之人,埋首道:“我头晕。”
声音微弱蚊蝇,尤其是在这呼啸的劲风面前,更是微不足道,按理来说那家伙更是不可能听到的,不过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耳畔的风竟是骤然温和下来。
萧无序惊奇地抬眼,黑蒙之中,内侧的峭壁裸岩果真是在一步一步缓缓往后挪。
视线前移,崖边的羊肠小道绕峰蜿蜒,在雨雾之中仅十步可见,并且那距离还在不断缩减。
不经意间,萧无序又瞥见了外侧黑漆的深渊,眸光触电般一缩而回,缓了一阵,眉心轻轻一拧,又眼观鼻、鼻观口地盯着前面那家伙。
原来这家伙是能听见的,那之前又是什么意思?不过也没等多久,她便知道了。
不知是不是雨雾在乱蹿,还是地面在抖动,眼前的羊肠小道似乎在上下起伏。瞬息之后,峭壁上又有轰隆声滚来,那悬道颤得也更厉害了。
萧无序两眼昏花,暗道不妙,好在不待她提醒,扑面的冷风和斜雨又急促起来,内侧的峭壁也在迅速往后飞掠。
须臾,身后石崩道毁的凄惨声顿时在这森寒的悬崖上空回响。
萧无序抬眼望向黑漆的天幕和雨雾笼罩的峭壁,顺势在伍味子头顶一拍,干笑两声道:“要不你继续?”
伍味子步子微顿,侧首看她,萧无序下意识躲了一寸,赶紧道:“我突然觉得我头又不晕了。”
伍味子回道:“抱紧。”
“啊?哦……”萧无序刚把手环过去,耳畔的疾风便又呼啸着刮了起来。
呜呜咽咽咿咿呀呀,和着豆大的雨珠,鬼哭狼嚎般,噼里啪啦直往他们身上砸。
萧无序微微靠近些,感激道:“啊啊啊,雇主大人,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啊!怕是早被那些家伙捅成马蜂窝了!”
又是无人回应,萧无序伸出手接了接那飘转的雨珠,又提高声音道:“在下实在无以为报……”
伍味子认真听着,还以为她要说什么,谁知下一刻头顶便有什么东西盖了下来,墨色的纱帘呼呼乱舞,猎猎作响。
伍味子步子微顿,回道:“拿开。”
风大雨大,声音又淡淡,更是听不出是何情绪,萧无序却是哈哈一笑,立马把斗笠一收,又朝自己头顶一扣。
“没办法,我身上就这么个有用的东西了。”一开口,又灌了满口的冷风。
萧无序轻咳几声,又扯着嗓子继续喊道:“雇主大人对我如此不离不弃,我总得意思意思,让您感受到我对您深刻的感激之情!”
伍味子似是笑了一下,声音却是冷冷传来:“再啰嗦,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丢下去?”
萧无序一个激灵,立马把他抱紧了,当即能屈能伸求饶道:“哎哎哎,别别别,救人就到底啊,雇主大人,你嫌我烦,我闭嘴就是了!”
下一刻,耳畔的疾风又起,印有岩纹的峭壁又在飞速往后掠去。山上还不时有滚石落来,轰隆隆,轰隆隆的,震得身下这羊肠小道仿若随时要断裂,带着他们跌落这万丈深渊。
冷风自顾自哀嚎着,呜呜呼呼,也不知嚎了多久,反正涌进萧无序耳畔的声音是悄然收敛了。
身上忽冷忽热,萧无序眼帘一开一合,一合又一开,昏昏欲睡间,前方的小道也跟着在盘旋、扭曲、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