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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第六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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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曼琳正要同眼前好友说起,自己与这一位钱富莉小姐在香港时的趣谈。那时,那位送她票面的钱富莉,从那一声声私语之后走了出来。

她先唤了她道:“曼琳小姐。”

“李太太。”

孙曼琳一怔,而后道:“富莉小姐,你不是说了,你有事方送我这张票。”

“是,但我不靠这张票面进来。”

钱富莉一面说,一面仍是满面笑容的走来。她从香港回来之后,显然是变得精明又萧条了,她瘦了一些,并且也不再背着那只累赘的手包,她将宝石戒指戴着,珍珠黄金穿着,实际那些也是少倒腾的了。四月过后,她在贝勒路上盘下一间外贸店,那是归心似箭的洋人低价出手的,她又压了压价,虽是忽然大出血了一场,但总好过她分身似的求生。

孙曼琳道:“这张票面你不算。但船票,我一定还你。”

“好,好。”

钱富莉微笑着,回了话,而后望了玉生,正要注道:“李太太,你那对珍珠坠,戴你身上,总是最好——”

仿佛话未说完。

旁的,从那一声声私语之中,又出了声道:“李太太,孙小姐。”

如留声机之中的断声,一声接过一声,是重复的,无力地。又是虚假的,故作巧合地。

那正是蒋少成的声。

玉生似已有半年不见他,过去在蒋太太的茶厅中,实际也是少见他的。最后一次相见是在跑马厅,他的马术虽不十分精彩,但是马匹出众。

因他实在瘦,面色是凄凄惨惨的白,说着话,总要顿一顿,然后道:“很久不见,是中午时分了,请一起用饭。”

孙曼琳道:“你请谁?”

蒋少成道:“你,还有李太太。”

玉生这时发觉,钱富莉已离去了。在一面面摆动的帘纱之后。

孙曼琳便道:“不必。”

蒋少成笑一笑,那只是一个仅剩的皮肉在面上流动过的动作。很快,他注道:“当然了,还有我太太。”

玉生并没有等到蒋太太在一面面帘纱之前走来。

一面走,蒋少成一面说着话道:“那天我们是同一艘船,怎么没有见到你?”

玉生见到孙曼琳的双脚在阶上停了停,接着,继续同她稳步向前。当下,她稳稳地,回他的话道:“蒋先生在船上,那里没有学生匹夫,也没有激进工人团,而我坐的远,你一样是看不见我的。”

蒋少成又笑一笑。

玉生仿佛听过苏美玲的说法,她曾暗暗道:“蒋先生,他不同于李先生,李文树的笑容如春水过面,纵然之后是滴水成冰,也总不会立即化开来冻伤人。而前者的笑容,是让人只觉如履薄冰,猛地敲开冰面,往里头看,已是一汪深潭。”

过廊下阶,走过会客场。玉生在那里望见苏姨太太与苏美玲、陈太太与她那个宝物一样包裹起来的孩子、正入场的戌富太太,还有她携带的几位日本女人。那是她近日请来作客的亲朋,远渡的行费由她承担,她还决意要请每人来画廊挑一幅画,她很爽快地同意其中一个表亲姐妹选了一幅“丑菊”,之后得知价钱,却又偷偷换了另一幅,又以日文翻过话来,只称那幅“丑菊”是不出售的。

会客室是另一条长且光明的廊面。女人们站在廊面入处,而玉生正是远远地看着她们,站在廊面转弯处,面前正以一扇玛丽亚长条画帘垂落下来的暖风屏,阻挡住了那几位视力不好的太太视线。那几位的视力,一个朦胧过一个,尤其是陈太太,她将戴眼镜当成是一种假时髦但俗气到极致的象征。她有一次隔得远,错唤余太太的女佣为“余太太”,余太太生了很大的气,她只是淡淡地解释道:“这不要怪我,只能说你和那位佣人一样穿了果绿。”

蒋少成似乎也得知过此事。于是他与陈太太相望之后,他仍然自顾自地,回过了身,往暖风屏后,意欲与远处的几位太太们背道而驰。竟像是落荒而逃。

孙曼琳唤住他道:“蒋先生——”

“这是做什么。”

蒋少成并不回身,步履不停,道:“曼琳小姐,走过廊后的门,车子在等。”

“我孙曼琳从不走后门。”

玉生的手,已经抚上那扇暖风屏的折面,一面面推了出去。她只推到画帘的折角处,并不碰到扬起的每一寸。很快,苏姨太太见到她了。

身后,她听见孙曼琳正注道:“蒋先生,不送。”

后来,玉生不知听谁说起,似乎仍然是苏美玲。那时,她是说:“蒋少成是一缕游魂,在马上,下了马,在车上,下了车,你总是看见他的双脚轻飘飘,不能踏在土地上。人说生命是从女人的肚子里出来的,但女人能生出游魂一样的男人,男人如果没有用,连游魂也生不出来——所以只好自己当游魂。我说了嘛,生育不能完全是女人的事情。”

于是,对于蒋少成这一个她从未用过美言修饰的人,她似乎是并不太愿意见面的。此刻,她朝着玉生折起的暖风屏走来时,蒋少成那一缕“游魂”——已经飘走了。

很长一些日子,他没有再出现在孙曼琳面前,更没有像今日一样,放肆地邀约她。但他从不缺乏放肆的作为。大约是玉生怀孕七个月的时候,那时候还在南京,她仍然遥远地得知了一个令人惊诧十分的消息,那就是蒋少成因为一个舞女发了疯,誓要请她到家里来做事。而所谓的做事便是做姨太太做的事了。所以说男人心变化之快,如六月天,风雨天晴,不过是眨眼间。

玉生站在孙曼琳身前,当下挡住了她半个身子,以至于,她忽然从玉生身后踱步出来时,那时,让苏姨太太忽地睁圆了眼。她心里竟然是在想,这样的人若是当初和她在同一条大船上歌舞,还会有自己今日的出路吗?转念一想,又望见她那对厚大润白的双耳,又觉得自己亵渎了她。

是苏美玲先唤道:“李太太,今天让我双眼有福——这是孙小姐吧?”

孙曼琳见她望向自己,便对她微笑了笑。原是她做学生时,上戏剧院出演,苏美玲去往南京碰上过一场,只对这个不是非常高挑,但非常美艳的女学生印象深刻。尤其是得知她是安平饭店的孙小姐后。

玉生回她的话道:“是,这是我好友,曼琳小姐。”

孙曼琳微笑着,等玉生回完话。后面又和众人一一问过好,除戌富外,她觉得戌富的中文让她实在茫然,那时她想起兰西,她怀念并且深爱兰西的中文。所以如果外国人踏在中国的土地上将中文说得很糟,她会觉得是故意的,连兰西这样生在教会中的人都能说好中文,别人凭什么说不好呢。

于是当下,她只是没有对戌富微笑,或者是笑了,只是飞快地。

孙曼琳在告别前,让那位刚刚从“陈余之争”之中脱身的女学生,为她介绍了一幅“天主”的画幅。她决心要购下那幅画幅时,她忽然想起爸爸孙守业。后面她变了主意,将手挥向另一幅“蓝珠”,购下了那幅,而那幅,就要由另一个女学生取下来了。那位重挂上“天主”的女学生只能在挫败之时,无力地暗下决心,再不要跪在贵女的门槛上卖东西。

然而她当天守着画廊送走了所有的客,轻飘飘出了门,流着泪要迎着细雨回家时,碰见了钱富莉。

她在雨水中,望见她,正在门前送走一辆多么好,多么亮的洋车。

之后,她一直望到她回过脸来,问她道:“小姐,要不要买一把我的伞?”

她摇摇头。

钱富莉一直看着她迎着雨离去了。不久后,钱富莉的外贸店打开了门面,那时,她正毕业,第二次见她,她又问她道:“小姐,要不要来为我卖伞?”

她应了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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