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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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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生隔着门帘,水汽氤氲中赤着身,回他道:“什么。”

然后她便穿上了睡袍,见他不回话,只得拉开门帘。帘外,李文树只是静静地坐着。

李文树抬眼注视她,道:“雨声大,听不见你的水声,我以为你睡着了。”

半圆门不知什么时候又被开了一条细小的缝,雨声和雷声从那里闯进来,忽地轰鸣,惊天动地般,玉生没有听见,或是已忘了他说的话,只是退了退身,倚到帘后。于是他望见了,起了身,将那门真正落了锁,将一半的雷雨都关在了门外。

瓦上的风雨,只是细细地,吹得人昏昏欲睡。

“本是要去吃晚饭的。”

李文树注道:“去得早,变成午饭了。”

他的外衣脱去了,只穿一件薄薄的黑羊绒衫。他又挽起一半羊绒衫的袖子来,露半节长臂,伸手往皮箱中又摸索着什么。

取出来,原来是两个首饰盒子,玉生想,竟还有在小叔叔家没送出去的么。打开来,不是金玉宝石,却竟然是用帕布铺着的许多个生馄饨。

玉生惊诧地笑了一笑,道:“这是什么?”

李文树道:“你吃早饭时,我请梅娣做的。”

玉生道:“自己做的?”

她走近来,没有收起笑意,怔怔望着那馄饨,道:“真小巧,像真的一样。”

李文树道:“馄饨还有真假么。”

玉生转了话头,道:“你记着我的话。”

“一句话而已,有什么记不得。”

说罢,李文树重回到了皮箱前,将另一件睡袍挽在了手上。直至他换上了同她一样的睡袍从那张滚烫的门帘中走出来时,天已经全暗下去了,风雨也停了,玉生坐在厅中,周遭只是黑暗又寂静。

李文树点了点灯,边道:“你在烧水?”

姜黄纸皮灯罩罩下去,散出一圈巨大明亮的光影,照满厅堂,好似月亮。

玉生提着那一个银色铁壶,从四方茶桌上那一个煮茶的炭炉上提起来,见着滚滚浓烟从长壶嘴中溜出来,不知为什么想到了那一只细长烟筒。她轻轻掀开壶盖,闻了闻,闻见没有生锈或是大烟的异味,才一个接一个放下了生馄饨。

李文树仍带了那条帕巾,他擦了擦脖颈的水珠后放回了睡袍里。接着他一步步走到她身后,低下身,来望那烧红的铁壶,问她道:“太太,为什么不说话?”

玉生回过身来。

这时他才窥见,她十根手指关节通红,像是被烫着了。他似乎皱了皱眉,她只是淡淡回道:“看着红,但是不痛不痒的,像是冰化开了而已,要是真疼,就要起水泡了。”

他不回什么话。

她又注道:“爱乔为我买来馄饨时,我也总会把手放在热汽上蒸一蒸,好像暖手炉一样舒服。”

李文树握了握她的手,发觉并不十分烫,才又松开了。

壶身久久地不响。

玉生坐了下来,与李文树隔着四方茶桌、炭炉、沸腾的生馄饨,这样坐着,两人都静静地望着灯影一点点拉长,拉到脚边来,映上玉生赤着的双脚。睡袍仿佛做短了一些,又或者是她真长高了一些。

李文树道:“这里小的好像只能住下我们两个人。”

玉生道:“只有一个房、一个厅堂,如果再住上一个人,也是拥挤。”

李文树道:“但公馆里有那么多人,表面看着空荡荡的,住得下,实际不也是拥挤么。”

玉生忽然笑了笑,道:“一位太太你都觉得拥挤,如果你有十四位太太呢。”

李文树道:“所以我不会娶十四位太太。”

壶身响了,玉生正要伸手,李文树却先提了起来。没有公馆里那样漂亮的玻璃碗,李文树索性拿了两盏茶杯,沿着杯口倒下一个个红粉的馄饨。玉生想,如果有紫菜和葱白更好了,爱乔还爱洒一些芝麻,不过她不喜欢。

李文树道:“这是我第一次吃馄饨。”

说着,他吃下了一个,正慢条斯理地咀嚼。

玉生望着他,笑道:“好不好吃呢?”

“很好。”

他再吃了一个,嚼碎了咽下了,方回过脸来,忽地道:“太太,你今天很爱笑。”

玉生怔了怔,道:“我从前不笑?”

李文树道:“从前你笑只是为了礼节,见到人,和人说话笑一笑,从容自若的笑容是画好了印到了你的脸上。”

玉生重笑了笑,并没有回他的话。

不知为什么李文树想起爱蓝,注道:“但爱蓝不像你,她是无论如何都不爱笑的。”

玉生道:“有人话多、有人话少、有人爱笑,所以也有人不爱笑。千千万种人,爱蓝和我都只是其中一种。”

李文树望见她手里的茶碗放下了,碗中余下了几个馄饨。

于是他转了话头,道:“你吃得不多,所以瘦。”

玉生笑道:“你怎么知道?”

李文树道:“又问了——和你同桌吃同床睡,夜里翻个身揽住你的背脊,你一抽身,轻易从我双手环起的小圈里钻出去,然后整晚对着冰冷的墙面睡去。”

玉生低了低脸,回想着,也再想不起来了。睡梦里做的事,不一定是自己的本意。

玉生道:“现在是几点钟?”

李文树道:“我已经明白了,你一困,就会问我几点钟。”

玉生道:“毕竟你是戴着表盘的。”

李文树道:“我摘下来,你戴着。”

说着,他手腕上的银白表面就要拆下来,可又算什么呢,表面碰着金镯面,金镯面碰着玉镯面,她又恨不得整双手赤条条的,只戴她那一只玉镯子就很好。

玉生道:“你原来是烦我问你。”

李文树道:“只是不愿你冤枉我,太太。”

说得多了,玉生觉得自己在嗔怪,问时间而已,有什么好嗔怪他的呢。于是她将两个茶碗推了推,推了又推,推得远远的,把玩一样,直至瓦上又是电闪雷鸣,她抬了抬眼,仿佛在问他要不要入睡?后来也这样一抬眼,他便什么都懂得了。

他将自己的鞋袜脱下来,摆在床尾,不知为什么看一眼方拉下了幔帐,他躺在她身边,明知她没有睡,仍要问她,有时她倒觉得,他比她更怕黑。但他是不怕雷鸣的,帐外一刹那的巨响只令她吸了一口冷气,她的呼吸声忽然沉重无比,在他身边做着另一番巨响。

她从前是不点灯睡的,如今才庆幸起他爱点灯,灯火烧灭了她一点点的恐惧。

“既然睡了,为什么睁着眼?”

只顾着看灯火,但不知她在注视灯火时,他注视着她。

她反问他道:“你抽大烟吗?”

李文树笑了笑,笑出了声。

玉生注道:“我看着那油灯,长长的,真像小叔叔手里的烟筒。我悄悄告诉你,邬季先生和金小姐都是抽大烟的,他比小叔叔抽的还凶,有一次我到金小姐家里去,邬季先生把他的烟筒放在了我的鼻子下,我咳嗽不止,他才做了罢。”

李文树道:“那个瘸子也疯魔了。”

玉生道:“我想着,要是我没和你结婚,会不会和他结婚呢。”

“你常这样想吗?”

“不是,只有今天一次。”

李文树的身躯仿佛贴得近了些,他又问道:“太太,为什么这样想?”

玉生道:“我记得我刚结识金小姐时,有一次她送了我一串玉珠,我没有收,于是她扯断了玉珠,修好后叫人又送来给我,我仍不收,她便又扯断了,又修了给我送来,直至我看见玉珠上的死结再修不好了才收下,放在了我的箱盒里,来上海我并没有带来。”

李文树道:“踩得粉身碎骨,再还回去就是了。”

他的身躯更近了,如山一样倾倒下来,遮住帐里帐外所有灯火。她以为自己闭上了眼,再睁了睁,也只是窥见他浓郁的双眼,近在咫尺覆上了她的脸。

他吻了吻她的脸,道:“所以你只是为了不和一个瘸子结婚,才与我结婚。”

她并不回他的话。

于是他的手也覆上去,如同他的脸、他的眉睫,轻轻地覆在她的脸、她的脖颈,然后便是他的一整具身躯,他真像一棵树,树枝缠住她的腰身,树叶拂过了她的耳畔,然后一点到她额上细细的汗液,树干便开始疯狂地生长、倾倒。伸出千万根藤曼,再覆水难收般。

直至她又咳出了声。

如同风雨,如同雷鸣,忽地恢复寂静。

他在她的咳声过后,回过身去,道:“你不该把你的枇杷膏给十四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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