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静和陈禾一起回头看,陈禾捂着脖子小心翼翼转动身子,看见那辆车心都凉了:居然还没走。
何静没在意,说:“可能顺路吧,江城又不是咱们家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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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这样说,但何静心里始终忧心,陈禾的状态不对,她这个做妈妈的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瘦了、不爱玩闹了、还学会骗人了。
晚上九点多钟,陈禾收拾完进了自己的房间,门“咔哒”一声反锁了。
何静路过,心里一凉,躺在床上怎么睡怎么睡不着,起来把陈正的眼镜摘下,冲他说:“你都不担心你姑娘吗?”
“啊?”陈正放下手里的书,黄皮精装的《资治通鉴》,他是中华书局的VIP。
“不是挺好的吗,警察局也来电话,说小偷供认不讳,禾禾和她朋友来得及时,也没丢什么东西。”
何静听他前言不搭后语,就知道他没把自己刚说的话听进去,怒瞪着他说:“给刘老师打个电话,还有微微。”
陈正从她手里拿来自己的眼镜戴上,说:“这都几点了,要打也是明天打。”
“你自己睡吧!”何静穿着睡衣,抱起枕头气呼呼地走了。
“哎……”陈正拦不住,他就没见过这么溺爱闺女的,再怎么是个孩子,也都二十多了,什么事处理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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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的夜静时分,北京云湾别墅三楼的主卧内,窗户没关,窗帘没拉,从外头往里看去,静静的,一片黑暗。
谭旭靠在床头,手里点了一根烟,红星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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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禾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刚刚用热水擦了身子,窝在好久不见的被窝里,却没有她想象的那样幸福。今天一天发生了好多事,昨天这个时候,她还窝在谭旭的怀里撒娇。
晚上十一点半,从主卧里出来说要陪她一起睡的妈妈已经睡熟了,呼吸安稳而松弛。
她到底抑制不住坐了起来,拿起手机悄默默地出去给别墅的小女佣打了个电话。
小女佣莉莉一向睡得晚。
莉莉睡在谭旭主卧外间的沙发上,就是陈禾常躺着耍赖的地方。谭旭今天状态不好,需得有人日夜照看。
手机震动铃声响了,她扫了一眼来电,是陈禾。
她没敢接,起身借着月光摸到了主卧的门边,白色双开门严丝合缝地关着,也不知先生睡了没有。她折回去取了一杯温水,端进去悄步往里走。
谭旭身影落寞,一个小时前她离开时他在抽烟,现在依旧在抽,昏暗的环境里,她都能看清他身上的睡衣、身边的床铺和床下的地毯上落满了烟灰。
他别发疯把屋子点了,她心想。
“先生,喝杯水吧。”
陈禾的来电已经断掉,她摸着围裙正犹豫着要不要说,谭旭说:“放下吧。”
声音哑得厉害,如在嗓间撒了一把沙,出神地望着窗外圆白的月亮,升得很高。
她咬了咬唇:“陈小姐来电话了?”
床铺摩擦声响,他这才有了点人的动静,手里的烟头已然到了尾声,他把它在扎满烟头的烟灰缸里捻灭,半晌才说:“说什么了?”
声音又轻又低,仿佛没什么力气。
莉莉知道,先生这还是在意陈禾的,于是黑暗中划动手机给陈禾拨了过去,两三秒后,那头迅速接通了。
莉莉没开免提,但是悦耳而熟悉的声音在如此静寂的房间,如此静寂的夜晚,显得格外清晰。
能让先生高兴,就是最大的好事,她也顾不得许多了。
“莉莉,在吗?”陈禾嗓音极轻,试探着问。
莉莉抬头看谭旭,他神色微怔,不言语。她只能自作主张:“在呢,怎么了?”
这次换陈禾犹豫了,她半晌才说:“他在吗?还好吗?”
谭旭手一抖,又要去拿烟点火。
莉莉说:“不好,状态很差,今天一天都没吃东西了。”
谭旭没拦着她替自己诉苦,他心里恼,又恼又伤,一天没见如同隔了三个秋,他万分思念,或许是知道那个狠心的女人再难回来的缘故。
陈禾站在昏黑的客卫里,从十六楼往下看,晚上十一点的江城,万家灯火如密集的白色星点,交错横行的柏油大道上路灯明亮,无边的灰黑色苍穹之下,繁华而静寂。
“云姨呢?熬点白粥给他喝吧,昨天我给他用的那个药没什么副作用,就是这近来一两天会头晕头疼,他脾气急,你们劝着点吧。”
“你都劝不住,我们哪能劝得住,平时他对我们生气,还要全靠你拦着。”
陈禾没有说话。
“禾禾,你真不回来了吗?”莉莉在平日里唤她陈小姐,管家说尊卑有序,但私下里总是朋友一样地玩耍。
陈禾不知道怎么开口才能显得不难过,只说:“我不知道,或许吧。”
这句话让谭旭颓靡的眼睛里闪出一道亮光。
陈禾要挂电话,莉莉急忙说:“你要和……先生说两句吗?”
陈禾一顿,黑暗中摇了摇头,半天反应过来对面看不到,才出声说:“不说了,让他早点睡吧。”
说着,没有丝毫留恋就掐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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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旭让莉莉出去了,这丝毫没有信息量的谈话,他不知为何如此贪恋。那个女人狠心绝情,他也不懂自己为什么如此痛苦。
最怕疼的人,把刀架在脖子上都不肯回来。他对她不够好吗,天上的月亮都能摘给她。说走就走,一句实话都没有,还不惜把别的女人塞到他床上来摆脱他、恶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