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桃花哈哈大笑,腰都直不起来了。
“不许笑!”兴儿趁机赶紧走人,大声叫嚷,“你那鸡蛋羹里到底加什么了,我从昨夜便往茅房跑,到现在连眼皮子都没合一下,折腾死我算了!”
李桃花挑衅道:“自然没少给你放好料了,什么巴豆耗子药,蚂蚁蛋虫子皮,都是大补的呢!”
兴儿转过脸骂她:“你个毒妇!”
李桃花冲他做了个鬼脸,转身扬长而去。
谁稀得对这兔崽子下毒,他根本就是水土不服。
回到房里,李桃花看着小药瓶,越看心越堵,干脆丢到一边不再瞧了。
里外没个好人,她还不如想想怎么脱身。
*
三更天,万籁俱寂,街上的梆子声两短一长,惊跑了过路的虫蚁,投在地上的树影被拉得纤长,风一吹,鬼影一样飘忽。
衙门口浩浩荡荡停了许多人,王大海从轿子上下来,一路小跑到前一顶轿子前,亲自将里面的人搀扶下轿,嘴里念叨:“哎哟我的大人哟,可得仔细着点,摔坏了您,小老儿这条老命可赔罪不起啊。”
许文壶整张脸被酒气熏得通红,连白皙的脖颈都染上一片胭色。他摇晃着步伐,咬字含糊不清,“没醉,本县没醉。”
王大海堆起笑:“是是是,没醉,那小老儿斗胆问一句,今日与大人所说之事,大人觉得怎样?”
许文壶抬头,醉眼朦胧间,点头附和道:“今晚的月亮是挺亮。”
王大海只当他在装傻,“大人说笑了,这行不行的,不就是您一句话的事儿吗。”
许文壶:“忙?忙点好啊,本县刚上任,是该忙。”
鸡同鸭讲,王大海无计可施,叹口气招呼衙差上前将许文壶搀进衙门,还特地嘱咐一定要亲自送到卧房。
后衙,一直搀扶到房门外,许文壶遣开衙差,醉醺醺道:“不用你们,我自己,能进去。”
他推门而入,径直走向床,脱鞋躺到了上面。
月光明亮皎洁,穿窗而入,又沿着帐子的缝隙,轻轻洒落在青年清隽的眉目上。
许文壶眉头紧皱,鼻息滚热急促,滋味并不好受。
这是他人生第二次饮酒,第一次饮酒还是在去年高中进士之后,按规矩该对恩师敬酒。那时,早已戒酒的老先生与他痛饮三杯,红着老眼对他道:“三郎,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老师便只能陪你至此了。此后天高路远,世事难料,全凭你一人面对。你生性温吞,脾气柔善,不爱与人交恶,但明枪能躲,暗箭难防。你且牢记,今后如遇不平之事,处逆流之境,不可逞一时意气,务必保命为上。”
胸口的酒气凝结成浊气,郁结成团,堵在许文壶的心头,沉甸甸的,石头一样压着。
他不知为何会想到恩师,只知酒这种东西,以后再碰不得了。
平躺着太难受,许文壶朝里翻了个身,找了个舒适的姿势。他正要逼迫自己入睡,鼻息间便嗅到丝丝清甜的香气。
不是花香果香,而是中和了其中味道的,一种从未闻过的幽香。
他睁开眼,只见幽暗中清辉萦绕,出现在眼前的,赫然是张皎洁秀美的睡颜。
他迷迷糊糊看了一眼,觉得有点眼熟。
再看一眼。
哦,是李姑娘啊。
李姑娘怎么……
许文壶浑身汗毛一竖,瞬间瞪圆了眼,酒一下子就醒了。
怎么睡在他的旁边!
许文壶使劲眨了几下眼,确定旁边躺着的就是李桃花,但他仍然不敢相信这是现实,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喝醉了,所以才会做这种冒犯至极的梦。
他伸出手,狠狠掐向自己的大腿,想让自己赶紧醒来。
“啊!”
李桃花被疼痛惊醒,睁眼发现身边躺着个黑黢黢的人影,尖叫一声,一脚把人踹下了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