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我们这次虽然奇兵制胜,但以少战多,还是损伤了近三成兵马。”
麾下将领前来禀告时,帝昕端坐书房他听着将领汇报的同时,冷眼看向身侧密语的暗卫,冷眸凝霜,“没找到?”
暗卫惶恐跪地,汇报的将领见帝昕的怒容也立马噤声,只见白袍上犹沾血渍猛然起身离开了书房。
帝昕几乎翻遍了城池,黄昏时分才在城墙上找到阿愿。
历经战火的城墙被残阳染得昏黄,落日苍茫,寒风徐徐,披着雪袍的女子侧坐在城墙边,垂眸间神色淡薄,跪在她身前的沈至行不知说了什么,侧头瞥见脚步急促的帝昕上了城墙,闭口不再言语,而是朝阿愿行礼之后退下。
急匆匆拾级而上,帝昕的气息尚有些喘,不远不近地望见夕阳下美人如画的一幕,再多的怒火都在对上那双远山色的琉璃眸后哑然。
相比于沈至行的恭敬退下,一袭墨色劲装的盛阙则一直守在阿愿身旁,只隔一步,替阿愿挡着身后方向吹来的夜风。
——近得早已失了暗卫的分寸。
帝昕眸色一暗,心中闪过诧异,盛阙和小太子联手药晕了阿愿,他本以为阿愿醒来该是不会再用盛阙了。
毕竟以这人看似温和实则执拗的脾气,是个一次不忠百次不用的性子。
可盛阙还是留在了阿愿身边,那就说明这人在阿愿心中的分量比他想得要重。
比他想得要重啊!
单单是这几个字,再加上盛阙的“那一步之隔”,帝昕在极度不悦的时候,面色反而更加平静。
——他动了杀意。
“在想什么?”
帝昕温和带笑的声音响起,轻缓脱下肩头的披风,搭在了阿愿身上。
阿愿没有动,更没有看帝昕,眺望残阳的眉宇微皱,藏着不喜,薄唇轻启,“知不可乎骤得,托遗响于悲风。”
帝昕闻言微愣,随即笑道:“楚王伤得很重,楚军已有溃败迹象,只要我能将散落在楚国境内的王师召集整顿起来,反攻甚至攻下楚国,不难。”
阿愿目光寡淡却又锋利无比,仿佛一眼看透了帝昕,淡淡道:“可是要召集散落在楚国境内的王师,让诸将领信服,以你睿王的名义恐怕不够,你还需要太子和本宫这个皇后的名头才能名正言顺,不会让诸将领乃至外人疑心你讨伐楚国表面下谋朝篡位的事实。你很在意青史和世人的眼光?”
帝昕无奈一笑,“千秋清誉总好过万世骂名。”
阿愿看着俯蹲下身子,亲自动手给她系上披风带子的人,眸色冷到了极点,“那你如今越矩俯首在我这个皇嫂面前,替我搭上披风,不怕会引得骂名如潮吗?”
“这件事是个例外,”帝昕手一顿,眼神认真地看向阿愿,“只要你愿意,不管谁为皇,你都是我大周的皇后,九州最尊贵的女子。”
皇后?九州最尊贵的女子?
这些字眼惹得阿愿笑了出来,她本就病重,又因强行弯弓伤了最后那点根基,此刻脸色白得冷凝,笑意之中全是荒唐,“我要死了,你知不知道?”
帝昕心疼地看着阿愿那张苍白的脸,想伸手去触碰,却被阿愿厌恶地躲开,“楚国皇室的秘药我会替你寻来,你不会死。”
阿愿微微闭目,又嗤鼻轻笑了一声,仿佛被这世间的荒唐事已经折磨到麻木,“你知道什么叫心火已熄吗?国师告诉我,少年心气是不可再生之物,一个人一旦经历了太过伤悲的事情或坎坷,痛极之下心脉就会受损,这样的人活着仅靠一口气吊着,可若哪一日她彻底放下来,那么这最后一口气也会散掉,人也就死了。”
残阳最后一抹光彩染在阿愿的侧脸上,将她的眉骨、鼻锋、唇珠,一一描绘出来……
这样一个好看到世间都动容的女子言语之间,却有着浓重到让人难以喘息的悲伤,像一个累极了的旅人。
阿愿看着帝昕缓笑,眼中闪着异样的光芒,“帝昕,我们做个交易如何?你想要皇位,想要清誉,只要不伤及太子和钟羽王,我都可以成全你,甚至帮你。”
“帮我?”
帝昕像是难以置信,又像是受宠若惊地下意识问道。
“对。”
阿愿笑得好看,蛊惑道。
帝昕动摇了,他看着阿愿那张即便病中依旧美得不可方物的脸,再眷恋也不如那唾手可得的江山珍贵,痴迷笑道:“那阿愿想要什么?”
“我?”
阿愿笑容更加灿烂,眼中异样的光芒犹如一团即将把人燃尽的烈火,烧得愤怒、热烈、惨淡。
“我……”
“要亲手杀了帝尧。”
……
元武八年,周武帝因阵前为敌军暗算中毒,身陷秦岭宿城。
周皇后于郓城战场一箭定乾坤,重伤楚王,举世震惊,周后一名再次名动九州。
至于楚国,国君伤重,群龙无首,国危矣。
时逢,周太子帝朝持虎符召集楚国境内被楚军击散的王师,任命睿王帝昕为主帅,重振大周军威,再战楚国虎狼之师。
历经半月,王师攻至秦岭山脉以南,待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