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
春和日暖,难得的好天气。
青城寺的桃花开得特别早,皇后娘娘提前办了一场春日宴,广邀华京世家官宦女眷,听说是小太子和小公主都到了该入学的年纪,有意在各府子弟中挑选伴读。
陛下不是看似钟情实则风流的先帝,这么多年来膝下也仅有太子和公主这一儿一女,皇室血脉堪称稀薄,若能入选伴读,算得上一步登天。
各府女眷都争破了头前来,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当属袁家家主的外室夫人和私生子,这两人竟也得了皇后的请帖。
袁己道的正室夫人是沈家出身,八大世家之首的沈家,可把人气得不轻,扭头就去找了沈至行这位族兄告状。
除去女眷和各府的小少爷和小小姐,这场春日宴还邀请不少华京有才学名望的儒生子弟和官员学士,意欲从中给小太子和小公主从中择选六艺各科的先生,沈至行便在此列。
一身浅蓝衣袍的沈至行站在禅亭里听着族妹的抱怨,隔岸望着正比拼诗文才华的一众文人官员,以及由澄娘亲自引路去觐见皇后的秦娘子母子二人。
“你父亲就没通知你不要来参加这场春日宴吗?”
沈至行忽地开口,打断了族妹喋喋不休的抱怨。
“什么?”后者一脸茫然道。
没理会她,沈至行遥望向女宾席位,八大世家的主母与嫡子嫡女悉数在场,除去他母亲,沈家主母,是沈相给皇后递了回帖说妻子病重不能参宴。
“为夫,为父,倒是凉薄。”
沈至行冷冷嘲讽一声,摔袖出了禅亭,直奔皇后所在的水榭。
水榭中。
秦娘子正带着儿子给皇后行礼,她容貌生得娇艳动人,堪称尤物,不然也不能让世家中最重礼节、誉为典范的袁己道硬抗家法,也要将人收为外室,还允许其诞下一子。
只是秦娘子引以为傲的容貌和心机手段在看到皇后的那一刹,半点没有了炫耀的意思。
皇后很美,单她一个女子见了都会动心不已的美,只是那双琉璃眸……
凝着杀意,又带着洞穿人心的可怖。
主座上的人浅笑说道:“是不是好奇,明明袁大人听了你的主意,提前给本宫通了风报了信,你等和本宫算是一条船上的人,本宫为何还是要邀你也参加今日的春日宴,拉你和袁大人的儿子也下水?”
秦娘子的头紧紧叩在地上,“不……不敢。”
“袁大人太贪心了,他想左右逢源,坐看本宫与八大世家相争,不管谁胜,他于两边都有功劳,最后都是功臣。你猜,此刻华京之中,八大世家的人知道了本宫邀你入春日宴的消息,他们会如何想袁大人?该生疑了吧。一出好戏的开始,怎么能没有狗咬狗呢?”
秦娘子心头一惊。
皇后娘娘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
“不过这也都是小事,纵然生疑,无碍大局,毕竟主持这次行动不是袁大人,而是……”
“沈大人,您不能进,娘娘在和秦娘子说话。”
没用,喜儿哪里拦得住来势汹汹的沈至行。
主位上的阿愿抬眸,对上沈至行藏着怒火与担忧的眼睛,淡淡补完了最后两个字。
“……沈相。”
沈至行神色复杂,又像是一败涂地之后的认输,开口道:“我看不懂你了,你到底想干什么?八大世家那边通过了空,得知了青城寺的密道,如今十倍于羽卫的杀手潜伏在山寺四周,原本是等入夜动手,但你提前暴露了袁己道,你想做什么?逼得他们白日就动手吗?”
阿愿看着沈至行一笑,“所以军师是站在哪一边的?”
沈至行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来。
父亲与藏在心头的人,他选不出来。
阿愿摇头笑了,“我让人通知了华京的贫民乞丐,说今日青城寺会下一场黄金雨。”
沈至行一怔,“什么?”
傍晚时分,春日宴散去,除了八大世家的家眷被皇后留了下来,其余女眷刚到山脚就听见了山寺传来轰鸣声。
地动山摇,黑烟滚滚,山寺倾塌。
华京的贫民乞丐像是早就得到消息候在四周,亲眼看着火药在山寺爆炸后,从墙内、地下炸出一眼望不尽的黄金,也不知有“活佛”之称的了空方丈在这众生朝拜的佛寺中藏了多少欲望。
众人蜂拥而上,欣喜若狂。
随山寺轰塌一同丧生的还有从地道潜入寺中的杀手。
至此,一出空城计将八大世家耍得团团转。
——图穷,匕见。
既然撕破了脸,收手是不可能的,只有你死我活。
没有办法悄无声息、以最小的代价除掉皇后,那就只能用最后的办法。
继元鼎年后,华京再次发生兵乱,架势甚至远超先帝在位时任何一场皇子叛乱。
沈相以先皇遗诏调动四方驻军围城,兵攻皇宫,言——
清君侧,诛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