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监满脸惊讶,但还是上前应声,“是,陛下。”
……
一个月后,华京城门。
一名雪衣朱钗、容貌艳丽的少妇手中绞着帕子,踮着脚尖,翘首望着官道上姗姗来迟的几辆马车。
“娘子莫急,岳父岳母很快就到了。”
少妇身旁,其貌不扬、气质平庸的男子正是她的丈夫。
明明是开口劝慰妻子的温言,却惹得少妇厌烦地瞪了他一眼。
男子只得闭嘴。
好在很快,马车停在了城门口。
少妇看向马车,顿时换了一副娇弱可怜的啜泣模样,娇滴滴道:“父亲,母亲,哥,你们总算回来了。”
简陋的马车中传出咳嗽声,先下车的一名面色蜡黄憔悴的妇人和一名脚跛的年轻男子,两人的五官都和那名少妇很像,妇人下车后伸手去搀扶车中头发半百、身形佝偻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虽然面容沧桑,但还能从五官中看出年轻时的俊朗,他望着华京城门上的匾额,热泪盈眶道:“回来了,终于回来了。”
“父亲,母亲……”
少妇娇泣地扑向两人,一副久别重逢又好似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
跟在少妇身后的男子弯腰低头,木讷地唤道:“岳父,岳母,大哥。”
“好了,娇娇不哭了,”独孤业朝女婿点了点头,看着面前最疼爱的小女儿哭成泪人,摸了摸她的头,不由温下声音安慰,又四周看了一圈,皱眉道:“你姐姐呢?她怎么没来?”
独孤娇美眸中闪过一丝怨妒,低啜道:“我去顾宅寻过姐姐,但姐姐不见……今日……许是姐姐太忙了,所以才没来接父亲母亲的吧。”
独孤业听了,顿时满脸怒容,“孽女!简直是不孝,我是她生父,流放回京,她竟不知来接自己的父亲!”
“老爷,”搀扶独孤业的妇人开了口,她是独孤娇的生母林荣,即便多年不见,但只和女儿对视了一眼,母女两的默契顿时就上来了,同样一副哀伤哭泣的模样,“小愚应该不是故意的,她是不是还在怪你我?毕竟当初我们让她去和太子殿下认错,流放的旨意下来后也没顾得上她……”
“怪?荒唐!我是她父亲,她有什么资格怪我?难道当初的事情不是她惹出来的吗?没管她怎么了?娇娇身体素来不好,哪里经得住流放的苦?不该先把娇娇安顿好、嫁出去吗?娇娇可是她亲妹妹,那孽女就跟着我们一起被流放!而且若不是流放,英哥儿怎么会伤了腿脚,我还没和她算账呢?她还敢怪我?咳咳咳……”
被唤“英哥儿”的正是自马车上下来就满脸阴郁不言的年轻男子,正是独孤业的长子,独孤英。
一提到阿愿,他眼中就闪过一抹几乎残忍疯癫的怨毒。
“驾——”
策马而来的福禄本是奉太子之命,带人前来安顿流放回京的独孤一家,他这个东宫大总管亲自来接人,无疑是太子和陛下给的天大面子,谁知老远就听见这样一番话。
福禄还没到跟前,脸就黑了。
“老爷,当心身体。”
林荣和独孤娇同时安抚地给独孤业拍背,母女两对视一眼,准备还要再煽点风火,就听见……
“独孤老大人,咱家奉太子殿下之命来接老大人一家回独孤祖宅,宅院已着人打扫干净,随时可以入住。”福禄笑眯眯道。
独孤业一抬头,见到这位东宫总管,顿时一激动,连苍白的脸色都红润了起来,“辛苦福禄公公亲自前来,让太子殿下费心了,没想到殿下连这种小事都为我等想到了。”
“瞧老大人说得,顾夫人可是多次救过殿下的人,”说着,福禄靠近独孤业,声音微冷道:“所以老大人还是要注意言辞,流放多年,想必老大人不太记得华京的规矩了,殿下待老大人一家如此周到也是托了顾夫人的福。”
闻言,独孤业的脸更红了,这次不是激动,纯粹是被气得又不敢发出来,曾几何时他独孤家也是这群阉人可以指手画脚的了?他独孤业也是一个阉人能随意说教的?
流放五年也没能磨平独孤业骨子里那股高高在上的自命不凡。
福禄瞥了一眼独孤业敢怒不敢言的模样,轻蔑道:“走吧,老大人,咱家送你们回独孤府。”
帝尧看在阿愿的面子上,将独孤府重新修缮了一番,并从宫里拨出了一批宫女和侍卫。
华京观望的众世家都能看得出太子殿下对独孤家的重视,又或者对那位有救命之恩的顾夫人格外重视,唯独独孤家的人蠢到看不懂。
独孤氏归京的当天下午,就闹出了天大的笑话——独孤业与一众独孤氏子弟带着太子赐下来的侍卫,打上了顾宅。
以“城门不接父”的不孝罪名,在见到阿愿的第一面,就动手扇了人一巴掌。
阿愿被一巴掌扇倒在地,脸瞬间就肿了,嘴角也溢出血迹。
原来在轮椅上的上官文御当场眼睛就红了,哪怕双腿不良于行,也猛地向独孤业扑去,掐着人的脖子摔倒在地上。
“老东西,你敢!!!”
独孤家的一众子弟见状开始对上官文御拳打脚踢,想把人拉扯开,但发起狠的少年一身牛劲,硬是掐着独孤业的脖子不撒手。
一直暗中保护的盛阙带着一众暗卫从四周巷子冲出,但有人比他们更快!
“啊!”
一声惨叫,响彻顾宅内外。
看热闹的街坊邻里皆是吓得后退,捂着嘴不敢出声。
对上官文御打得最恨的独孤英,手直接被弯刀钉穿了,他惨叫着,咆哮着,仇恨地看向阿愿,“贱人!你这小贱人!你敢伤我?我是你大哥!!!”
阿愿冷漠地看着独孤英,拔出弯刀的同时,一脚将人踢翻在地,俯视的琉璃眸冰寒刺骨,“大哥?我的母亲,独孤家的正室夫人,在世之时只生了我一个女儿,而你这位续弦所出的庶子却比我大了足足六岁。八岁那年在东宫,你把我推进冰湖,看着我迟迟没沉下去,想用石头把我砸下去的时候,有想过你是我的大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