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愿:“喝习惯了。田间脏,郡主早点回去吧。”
今日是个艳阳天,两个侍女在沈栀意后面给她撑着伞,她依旧热得不禁用袖子扇风,皱眉道:“我哥说了,喝完药你要歇息。”
刚准备转身的阿愿无奈地看向沈栀意,“郡主不是不喜欢我吗?其实不必太听沈军师的话。”
沈栀意的倔脾气却上来了,“那不行,你要是再变成上次那副命不久矣的模样怎么办?”
“郡主在担心我?”
“怎么会?!”沈栀意像被踩到尾巴的猫儿一样炸毛道。
“郡主,其实我上次发烧和您关系不大,我身子不好,一年总会生几次重病,可能出门吹个风都会一病不起。”
阿愿是好心宽慰,沈栀意却像看傻子一样瞧着她,“你是不是傻?明明就是我罚的你跪,你用不着恭维我,错了就是错了,我们沈家人是有家教的,绝不逃避责任。”
阿愿一噎。
沈栀意:“再者,我大哥也说了,你之所以会得寒疾,其实和他也有关系,他当年做了一件错事——见死不救。这在我们沈家是要挨最重的家法的,我现在帮你也不是没所求,以后你不许到处说我哥对你见死不救的事情。”
阿愿听呆了,震惊于沈至行真假参半的忽悠能力,“沈军师,是这么和你说的?”
“不然呢?我们沈家人都是敢作敢当的。”
“……”
阿愿既羡慕又心疼沈栀意,羡慕于这位郡主一看就是被娇宠长大的,心疼于沈家满门聪明人,出了这么一个被全家忽悠得团团转的小姑娘。
“郡主,我去干活了。”阿愿叹了一声道。
沈栀意娇蛮地双手叉腰,生气道:“不许去!我刚才说什么你没听见吗?那地里有宝贝吗?你天天不是在伙食营,就是往地里扎?不嫌脏、不嫌累吗?”
阿愿瞧着气得小脸都红了的沈栀意,这位小郡主年纪比她还要小上两岁,正是不讲理的时候,她只得拿出哄年年的耐心,讨饶道:“郡主,天下百姓都是这么活的,不劳作就没银钱,没银钱人就要饿肚子,我不想饿死……人总是要活的。”
沈栀意瞧着阿愿,忽地愣住了,正午的太阳照在这人白皙的脸蛋上,热得她脸颊通红、嘴唇干裂,身上还脏得到处都是泥。
她其实挺乐意看阿愿这副模样的,心中有嫌弃、有得意。
可阿愿说,她不想饿死,人总是要活的。
神情中带着一股悲戚的无奈和平静。
她听不懂独孤愿说的话,可看着这个不再身份尊贵、万千宠爱的独孤愿,习惯于待在尘埃里、卑微活着的独孤愿,不知道为何,她觉得很难过。
于是一炷香后,路过的军中将士就看到了奇异的一幕,沈栀意命令侍女随从将她营中的软榻抬了过来,放在了田垄上,然后命令阿愿在榻上休息,自己拿起锄头下地锄草。
她一边锄还一边骂:“独孤愿就是笨,锄个草都能锄半天!”
高嬷嬷跟在她身后都快急坏了,“郡主,我的小祖宗啊!您怎么能干这个呢?快松手快松手,莫让锄头磨破了您的指尖……”
这样的日子一连折腾了几天,莫说高嬷嬷心惊胆战,阿愿也心惊胆战,“小祖宗”金枝玉叶、皮薄肉脆,还总抢着阿愿手头的活干,每次干不了一盏茶的功夫,不是伤到了自己这儿,就是伤到了自己哪儿。
直到一次,沈栀意抡着杵米的杵发疯,一下子抡到了阿愿脑袋上,直接将人砸晕了过去……
以为将人砸死的沈郡主当场大哭起来,好在阿愿没事,沈栀意经此一吓,人总算消停了。
……
月升城,将军府。
帝尧听着暗卫禀告崇安军中鸡飞狗跳的日子,不禁笑出了声。
一旁伺候的福禄见了一愣,倒是很少看到自家主子笑得这般开怀。
“她伤得怎么样?她从小就怕疼,该是哭了吧。”帝尧道。
福禄原以为自家主子是因为沈郡主的古灵精怪而被逗笑,听到这番话直接出了一身冷汗。
暗卫一愣,反应过来这个“她”是谁,禀道:“顾夫人伤得不重,额头上起了个包,未见哭泣。”
“没哭?也是,她现在瞧着温顺,实则性子比以前更倔了,去拿点消肿药给……”
帝尧话一顿,察觉到他一个太子给臣下妻子送药总是不妥,便改口道:“给郡主送过去吧。”
“是。”
福禄站在那儿,后颈已经汗湿了。
所谓旁观者清,他跟在帝尧身边多年,第一时间察觉到太子殿下有些不对劲。
而这种不对劲的感觉在阿愿突然来到月升城求见太子时,达到了巅峰。
“顾氏求见?”
帝尧听了暗卫来禀,愣了一瞬,他也没想过,有一天阿愿会主动来找他。
太子殿下不是瞎子,怎么会看不出之前阿愿在马车上就没说实话,他后来也派人去崇安军营探查过,只要他不去军营,阿愿就会老老实实待在军中当厨娘,只要他一去,阿愿便会避开。
这个小姑娘如今是半点都不想和他扯上关系,把“敬而远之”四字发挥得淋漓尽致。
“不是说昨日知知非拉着她到河边玩水,害得她夜里高烧了吗?怎么突然出门了?”书案后的帝尧拧眉道。
福禄闻言,只觉脑袋一晕,突然想起昨日暗卫又来给太子禀告崇安军中的“动向”。
太子殿下深谋远虑,监视四方军中动向,本也正常,只是不知从何时开始,汇报崇安军中的动向变成了汇报阿愿的动向。
怪不得昨夜那位暗卫离开后,太子殿下又派了一名暗卫拿了几包药材去了崇安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