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愿拿出一张现画的纹饰图。
澄娘扯了扯阿愿的袖子,在她耳畔小声道:“你可别乱来,这是太子的衣裳,你瞎画、咱瞎缝,不是脑袋掉得更快吗?”
阿愿浅笑,“不会,你们就按这个样式绣,掉不了脑袋的。”
澄娘看着阿愿笃定的样子,心放了下来,同时也疑惑……阿愿怎么会知道太子衣裳的纹饰?
有众娘子帮忙,连夜缝制,天大亮前缝好倒也不难。
阿愿针线活不好,原本想帮忙缝些细枝末节的地方,但拿针线的手还没落下,就听见一个亲卫匆匆来敲门——
“愿夫人出事了,少将军挨了二十军棍,被送来医馆却怎么都不肯让大夫医治,您能帮属下等劝劝少将军吗?”
阿愿这一夜注定不得闲。
她跟着亲卫来到医馆大堂时,就看见上官奇侯趴在担架上耍驴脾气,“老子没伤!区区二十军棍,你们就把老子送来医馆,是不是故意寒碜老子?给老子抬回去,不然老子……”
上官奇侯吼着吼着,突然察觉有人站在他面前,挡住了烛火的光亮,再一抬头,正对上阿愿低垂下来的目光。
上官少将军突然气一梗,脖子一缩,像个大王八似的老老实实待在担架上不说不动了。
阿愿看着上官奇侯染血的后背,眸色一暗,淡淡道:“抬到后堂上药包扎,他若再乱喊乱叫,你们就叫我。”
被上官奇侯骂得狗血淋头的一众亲卫如蒙大赦,“是,夫人。”
半盏茶后,上官老将军踏进医馆时,就见阿愿一手拿着蒲扇坐在医堂里,亲自盯着火上的药罐。
“怎么亲自上手?”上官老将军走上前,拧眉道。
“大哥的药。”
“唔。”
阿愿抬头看了一眼上官老将军,“谁打的大哥?瞧义父这愁容满面的样子,怕不是您下的令。”
崇安军中,不是上官老将军下的令,那就只剩一人有这权力。
“奇侯把福寿公公给揍了。”上官老将军脸一垮道。
他细说了一遍前因后果,用他家逆子的话来说就是——
“他平时一副鼻孔朝天、看不起人的样子,我忍了就忍了,可他居然敢私下里那么说小愿,我忍不了!”
福寿因为之前阿愿到上官府当厨娘的事情,私下里和几个太子暗卫调侃嬉笑说阿愿是荡/妇,身为有夫之妇却勾引太子,不是淫/贱是什么?
好巧不巧,被上官奇侯听了个正着,上去就是一拳,打掉了福寿两颗牙,左脸瞬间肿成了猪头。
福寿在东宫作威作福惯了,哪里受得了这委屈,当即告到了太子跟前。
在主子面前说话是讲技巧的,上官奇侯的脑子和嘴皮子哪里斗得过福寿,面对叫屈喊冤、颠倒是非的福寿,一个没忍住,又是一拳揍了过去。
这才是最坏事的地方。
当着太子的面打太子的心腹奴才,不管因为什么,这不是打太子的脸吗?
太子动了怒,罚上官奇侯二十军棍。
阿愿垂眸听完了上官老将军的话,轻道了一声,“又是福寿。”
“那可是从小跟在太子殿下身边的心腹太监,得罪了这人,我上官家还能好过吗?”上官老将军发愁地揪着参半的白发,在医堂里急得乱转悠,自己给自己出馊主意道:“要不我备下份厚礼,亲自去给他道歉?”
阿愿抬眸看了眼人,这个为国镇守边塞一辈子的老将军在面对一个太监时,不得不卑躬屈膝,只因为一句太子心腹。
想想也是,心腹轻描淡写、颠倒黑白的几句话,不是就让军功累累的上官奇侯挨了顿军棍吗?
怪不得这世上那么多人都想做天子近臣,当真是好处无穷。
“没用的,”阿愿温声开口,“福寿向来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义父现在去给他送礼道歉,不过是多受一顿屈辱罢了。”
说着,她垂下眼眸,“这事其实因果在我。”
老将军闻言,满脸羞愧,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阿愿一惊,“义父这是做什么?”
老将军深深垂下头颅,像个因办错事而懊悔不已的孩子,内疚道:“是我的错,我就不该让你去给太子当厨娘,平白让你遭了罪、挨了骂……我踏马居然还想着去给那个阉人道歉,我上官敬山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啪的一声,老将军又给了自己一巴掌。
“妈的,这破官老子不当了,辞官!反正人也得罪了,愿丫头你等着,老子再去揍那阉人一顿,敢骂你……当时我就窝着火呢,奇侯那小子还是把人打得还是太轻了,老子要废了他!”
阿愿都看懵了,上一刻老将军还在为怎么补救这事而苦大仇深,下一刻就直接两眼冒光、异常兴奋地“想开了”!
阿愿一阵头大,赶紧去拦,“义父,还不到那个份上!”
她这边还没拦住上官老将军,疼得呲牙咧嘴的上官奇侯又从后堂冲了出来,亢奋道:“爹爹爹!带我一个,我也去!!”
上官老将军只犹豫了一瞬就答应了,“行,一会儿你负责放风,我来收拾那龟孙子。”
“凭啥?”
“凭啥?你都揍两拳了,我还一拳都没捞着呢!”
阿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