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漓那丫头还好吧?关于她和叶修恺的事我都听说了,你有没有安慰安慰她?你这孩子也是,这样大的事情,怎么不早与我说,我也好与你舅舅商量出个章程,看有没有更好的法子。”
“现在倒好,外面的人说那叶修恺背信弃义的没几个,指责青漓丫头大义灭亲,狠心薄情,忘恩负义的倒是一大堆!”
“我今早还听人说青漓丫头商人心态,市侩重利,你听听你听听,要不是你没提前告诉我们,她哪里会被人骂成这样?”
顾承宴被舅母几句话问到语塞,嘴角一抹苦涩的微笑。
舅母以为此事是他们夫妻二人一起瞒着外人,实则叶青漓连他这个丈夫也没透露。
关于叶修恺是叶青漓生父一事他之前丝毫不知,那日在叶府揭开两人关系时,他亦颇为震惊。
惊讶过后顾承宴心中便是满满的心疼。
他虽与叶蕙珠不曾有过多少交集,却也知道京城贵女都过着什么样的生活,若非是叶修恺背信弃义,叶青漓本也该拥有这样的人生。
顾承宴忽然一脸正色道:“市侩重利很好,不会让人占便宜,狠心薄情也很好,不会轻易被人所伤。”
“舅母,嘴长在旁人身上,要说什么就让他们说去,只要我们自己知道青漓是很好的人就足够了。”
“你这孩子,那也不能任由他们骂受害者啊!”何夫人白了顾承宴一眼,不耐烦地将他往一边推开,“行了行了,我知道你跟你娘一个性子,受了委屈也不知道跟身边人开口。你是男子受点委屈没什么,青漓怎么能和你一样?”
“我……”
何夫人不愧是女中豪杰,不仅在战场上勇往直前,到了京城的名利场也一样游刃有余。
有了她的下场,京中关于叶青漓的评价终于有了好转,只是还没过两天,就有更多关于叶青漓的谩骂声传来。
何夫人不信邪,一边派人暗中找出那些带头说叶青漓坏话的人,一边叫人把叶修恺这些年来干得坏事抖搂出来,顺便将叶修恺被圣上贬斥的消息大肆宣扬,如此来来回回半个月,风气才终于变得一边倒。
只是,平静了没几个月的时间,京城再次发生一件骇人听闻的大事……
这日是顾国公府家宴。
顾承宴不知在忙着什么,依旧没回府。叶青漓代表大房出席,刚坐下没多久,就听见赵氏冷哼一声。
“哼!这有些人不仁不孝,怎么还有脸坐在这?”
叶青漓恍若未闻,拿起筷子给自己夹菜,菜刚入口中,赵氏又是一声冷哼。
“不仅不孝顺,还是个厚脸皮的,我若是你,将亲生父亲害到如此地步,早就无言以对愧疚难当了,你看看你,还像是个正常人家的姑娘吗?”
“吃饭呢,你又在胡说什么?”
顾国公忽然有些后悔自己组织这场家宴。
他本是好意,想着如今顾承宴得太子重用,让其他几个孩子和顾承宴多亲近亲近,日后少不了他们的好处。可是他忘记了,赵氏从来就是个不肯容人的,不然顾承宴也不会去道观一住就是那么多年。
顾承宴虽然将‘莫思’这毒加大剂量投给了赵氏,可不知是赵氏身强力壮亦或是祸害遗千年的规律,赵氏除了那次呕出鲜血卧床修养了一个月,之后竟再无不妥。只是人瞧着瘦了些,脸色瞧着白了些,说话做事还是如往常一样让人讨厌。
就像现在。
“我哪里说错话了?”赵氏虚着身子冲顾国公露出一个委屈的表情,她素来知道怎么拿捏顾国公,加上现在她一直病着,拿捏起来就更方便了。
“自从两个月前,她叶青漓‘大义灭亲’之后,京城说什么的都有,除了说她狠心薄情,不仁不孝,更有人说她一个女子不该在外抛头露面,虽说能挣得几个银子,可我们是勋爵人家,自然是脸面比银子更重要。”
“她这样不知廉耻出去开铺子,开酒楼,每日来来往往跟那么多男人见面说话,还冲着他们笑,哪里有一点国公府主母的样子?”
“这……”
顾国公被赵氏说得一时也对叶青漓不满起来。
这个大儿媳本就是换亲嫁进府中,如今这换亲之事另有隐情,她与叶修恺虽是是父女,实为仇人。这样的女子,不仅不能在仕途上帮到承宴,反而会带坏承宴和他们顾国公府的名声……
“夫人说话好大的派头,竟然随意指摘皇室!”
“你胡说什么!我说的是你,和皇室有什么关系?”
公侯勋贵与皇室关系亲近,可如伴君如伴虎,他们说话行事也更加谨慎,轻易不会让人抓到把柄。
是以赵氏虽不知叶青漓为何忽然提起皇室,却还是谨慎地第一时间反驳了她。
顾国公闻言也越发不悦,“好好的,怎么说起皇室来了?”
这不是添乱吗?
叶青漓要的就是这个乱。
她锐利的目光牢牢锁定赵氏,“我虽没读过多少书,却也从小就听我阿娘说过仁宗皇帝和孝贤皇后之间的故事。当年仁宗皇帝被敌君围困,几乎弹尽粮绝,是孝贤皇后在后方大肆发展商业,自己带头经商挣来了银子,一边暗中供给前方军饷粮草,一边用银钱开道找来援军才解决了仁宗皇帝的危机。”
“南朝自此以后更是大力支持女子经商,从不像前朝那般束缚女子的脚步,只让她们在家中做笼中鸟,盆中鱼。孝贤皇后和仁宗皇帝开了个好头,又有后来几代皇帝的不懈努力,南朝才有如今商业繁荣的景象,怎么到了夫人嘴里,却成了不知廉耻?”
“夫人,当真不是对皇室心有不满,借教训我指桑骂槐吗?”
“你……你,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
“你就住口吧!”
顾国公无奈地闭上眼,再一次后悔组织了这场家宴。
赵氏本就是个心窄的,从前承宴大度不太与她计较,饭桌上顶多冷着脸瞧她几眼,一样是一家和睦的气氛。
如今承宴阴差阳错娶回家的这个媳妇却是个厉害的,不仅管家功夫了得,嘴上功夫也是一点不饶人。
赵氏不过是说了她两句,就被她扣上这么一顶不敬皇室的帽子,这个儿媳妇,叫人生怕啊!
“老爷。”
赵氏气不过,轻轻扯了扯顾国公的袖子,声音又轻又软地唤着。年轻时顾国公最吃这一套,即便她现在人老珠黄不如年轻时美貌,可有病在身,顾国公又对她多了一份怜惜。
可惜,往日百试百灵的手段今日却丝毫不起作用。
顾国公冷着脸甩开衣袖,颇为严肃道:“你也不是孩子了,怎么还不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吗?”
“我……”赵氏欲争辩,在瞥见顾国公越发难看的脸色后,只能悻悻闭嘴,幽怨的眼神却一刻也没从叶青漓身上离开过。
赵氏膝下有一子一女,顾国公府却有六个孩子,为了给自己的孩子谋得更多家产,赵氏早年也试过自己做生意。可惜不是人人都有做生意的天赋,她开了几家铺子就倒闭了几家,不仅没挣到银子,还把自己掌管中馈几年捞进来的全都赔了出去,这才歇了自己赚钱的心思,老老实实捞府中的油水。
后来几个孩子先后成家,赵氏特意关注过几个儿媳的情况,除了家里有陪嫁铺子店面每月收几个租钱的,也没一个人能自己开铺子挣钱。如此一来,赵氏就更没这方面的想法了。
反正大家都挣不到,只要她笼络好了顾国公,这府里大半的家产还是她的两个孩子的!
怎料顾国公府嫁进来一个叶青漓,她一个人挣得银子都快抵过了整个顾国公府的进账,这让赵氏怎么能接受?
尤其是叶青漓两月前开的那家酒楼,听说里面最便宜的一道菜都要十两银子,偏偏生意还好得不得了,那些人哪怕是提前预约都要去叶青漓的酒楼吃饭,如今那家酒楼说是日进斗金也不为过!
赵氏那叫一个恨啊!
凭什么?凭什么她纪以晴就能有这么能干的一个儿媳?凭什么什么好东西都让她们母子俩得了?
纪以晴不配,叶青漓更不配,老天爷就该一个雷降下来把那酒楼劈了!
赵氏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眼中的怨恨算计怎么都藏不住。
顾国公感受到身侧那浓烈的恨意,又望了眼桌上其他几个埋头苦吃装鹌鹑的儿子儿媳,心头又是一阵悔意,他到底为什么想不开要办家宴?
“我吃好了,你们……”
“不好了,不好了!”顾国公话音未落被一个急慌慌跑进来的下人打断,正沉下脸准备训斥,便听得那下人一脸惊恐道:“老爷夫人不好了,大少奶奶的酒楼吃死了人,官差现在找上门了!”
“什么?”
“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