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警同意了。赛西尔神父贴到禁闭室的铁门前,一手按在门上,另一手在胸前划着十字:“孩子,孩子,我知道你心里的苦楚。不要害怕,祈祷吧!凡将自己交在主手里的人,主都不会放松*。”
他打开送饭用的长方形小窗户,将一本硬皮包装的《圣经》塞了进来,然后铁窗又关闭,赛西尔神父低声说:“你必坚固,无所惧怕。你必忘记你的苦楚,就是想起也如流过去的水一样。你在世的日子,要比正午更明,虽有黑暗,仍像早晨*。”
席格没说话,他接过那本《圣经》,翻开它。书的内部被挖开了个长方形的空槽,里面放着一支幽绿色的针剂。
毒液。
赛西尔神父表面上是个虔笃到愚蠢的神职人员,但他实际上是企鹅人的暗桩。他确实无薪,但他刚进疯人院的大门时,企鹅人就开始供养他,他在瑞士银行下的离岸账户每年被汇入超过80万美元的巨款。
线人是一次性的,一旦暴露就会被拔除。企鹅人这一次也是下了血本。
席格从床垫上坐起,确信禁闭室没有监控设备后,他深吸了一口气,将毒液推进自己的静脉。企鹅人想错了,席格并非需要能撕开墙壁的力量,毒液的真正作用,是让他像个健康的人一样行动自如。
阿卡姆疯人院内部的压力比他想象得更重。
他静静地等了一会儿,毒液流过脉管,涌入他的身体,带来全新的力量。
他的手腕如蛇一般从手铐中滑了出来,如果此时有别人在旁边,一定会被他肢体的柔软程度所震撼。他的脚踝也故技重施,仅仅几分钟便重获自由。
被送进禁闭室是他计划的一环,阿卡姆疯人院的单人囚室没有遮挡视线的铁门,只有铁质的栅栏和词典厚的钢化玻璃,狱警扫一眼就能看见囚犯在干嘛,连洗澡上厕所这种隐私事都尽收眼底。能够避开狱警监视的只有禁闭室,在这搞小动作也不会很快被发现。
席格把手铐脚镣踢到一边,坐在床垫上,闭眼,张嘴,手指在下颚和舌头之间摸了摸,摸到一根细线。
那根长长的钢琴线十分结实,一头拴在切牙上,另一头延伸到喉咙深处。他提着那根线往外拽,另一头的东西很快穿过喉咙,是一张折叠刀片。
他用食指和中指夹紧刀片,划开自己的腹部,撕开一个手掌长度的伤口。鲜血喷涌而出,他把手伸进那个创口,在腹腔中掏了掏,拿出一个沾满鲜血的密封袋。
阿卡姆疯人院禁止囚犯和病人携带任何东西,每个人入院时都要搜身,但规定永远跟不上那群思路广阔的精神病。
小丑曾经跟席格详细描述过,他是怎么用牙膏和墙皮制作钥匙,怎么把各种工具藏在消化道的首端和末端,又怎么把一叠刀片藏在舌头下面还能毫无破绽地讲饶舌笑话。他曾经用细不可见的钢琴线成功地把一把折叠钢锯带进了阿卡姆,具体操作是将钢琴线一头拴在他的牙齿上,另一头绑在锯子上,再把锯子吃下去,那叠钢锯让他得了“谁带进阿卡姆的东西体积最大”大赛第一名。
小丑玩过的把戏不止这些,以前阿卡姆疯人院为了舒缓病人的情绪,曾提供过画纸和蜡笔,他把这些蜡笔收集起来,加水团成团,再塞上一个布条。
那一年是哥谭市五十年来最冷的冬天,他把湿哒哒的蜡笔团放在窗台上,第二天那团蜡笔冻得比铁还硬,他就拿着这个“蜡笔流星锤”袭击警卫,没有造成多少伤亡,但是非常有笑果。
院方把蜡笔换成了无法冻住的酒精蜡,正中小丑下怀,他把酒精蜡涂在电线上,成功引发剧烈燃烧和设备短路。他趁机逃跑,在路上杀了十三个人。后来阿卡姆疯人院不再提供任何形式的蜡笔了,囚犯们也失去了绘画这项娱乐。
小丑可怕并不仅仅因为他的疯狂,大多数人会把他视为只会撒泼的神经病而轻视他,可实际上他像狐狸一样狡猾,又有比魔鬼更恶毒的智慧,否则可没法在遍地仇人的哥谭安然无恙地活这么多年。
席格被小丑伤害过,这是事实。
他在小丑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乃至他本人都由小丑一手塑造,这也是事实。
这个厚塑料袋只有巴掌大小,包裹着刀片、铁丝、钉子、万能开锁片、一张磁卡、一小股550绳、超小型指南针、几个金属片和一包乱糟糟的电子零件。都是他在被捕前一天藏在腹腔中的。
正常人把异物藏在肚子里这么久,早就因为感染、炎症和脏器损伤而休克,但是席格不会。他只是会疼。
难怪警察在他的血液中检测出了超量止痛剂成分,这么大的东西在体内时时滑动,不吃止痛药的话他早就活活痛死了。
席格喘了口气,从密封袋里掏出缝合线与鱼钩形的缝合针,摸黑把肚子上的伤口一针一针缝上,然后把拘束服的末端撕成布条来包扎。在完全不打麻药的情况下清创缝合,剧痛让他的额头上挂满了细密的冷汗。
这个身体已经不会再经历死亡,可还是能感受到疼痛。
密封袋里的东西不多,但足够他卸下审讯室上方通风管道的铁栅栏,那通风口呈长方形,长宽仅有30和35厘米,根本不是一个成年男人能钻进去的尺寸。但这难不倒他。
只是最后,还有一件事。
席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举起双手,抚过脸上那狰狞如蜈蚣的三道伤疤,只见皮肉的深处涌动,豁开的皮瓣像花朵一样合拢,变成一条粉红色的线。线的颜色越来越淡,最后彻底消失。
当他的手放下时,那张脸已然光洁如新,连带着还未愈合的烧伤也消失不见。布鲁斯的判断没有错,他确实是个好看,且耐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