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之中,随着那一叠书信上的字迹不断在眼前划过,谢砚的脸色也愈发阴沉,修长的指尖不断在桌案上轻扣着。没一会儿的工夫,就已经响彻整个殿内。应和着殿外,顺着屋檐低落的水滴,周遭彻底静下来了。
宿十三得了命令,带着慕江离出现的那一刻,就察觉到这殿内的不同寻常。整个人的心瞬间被提起,“属下见过陛下。”
身后的慕江离也在此刻跪了下来,“慕江离见过陛下。”
谢砚置若罔闻,视线始终未曾从手边的信纸上移开。以至于台下迟迟未曾听到声响的两人,面面相觑。
宿十三壮着胆子开口说道:“主子?”
谢砚闻言,缓缓抬眸。顺势拿起放在手边的那枚玉佩,精雕细琢的花纹将慕字环绕期间,他的指腹不断在上面摩挲着。又过了好久,才缓缓开口说道,“这些东西都是他临行前交给你的?”
宿十三顿时间倒抽了一口冷气,他当时只是知晓沈姜次在下人那里留了东西,听说是些药方,也并未怎么在意。直到谢砚猛然提起来,他查看之际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在那些温补的药方中赫然多了一方堕胎药,以及此后滋补身子的方子。他虽然不明白沈姜次为何这样做,但也觉得如此这般似有不妥。他垂眸回道:“这的确是公子临行前,交给下人的。但属下也是初次知晓这件事,还请陛下赎罪。”
谢砚长叹了一口气,目光盯着那信纸之上的笔墨,转眼间似乎就能看到他在纸上写下药方时的五味杂陈。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的小乖,还是改变不了给每个人留下后路的习惯。
从来都是给别人选择的机会,而自己却是一次次被逼上那悬崖之上,独自忍受着寒风,下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谢砚缓缓的站起身来,拿着那写有堕胎药的方子。卸下烛台上的灯罩,任由火焰将那些文字吞噬之际,他好像看到少时的自己在朝着他笑。也许他也在为了自己这个选择而高兴吧。
直到燃烧着的火焰烧没了信纸,飘落在脚边的时候,谢砚才转身说道:“这件事就这样作罢吧。”
“是。”宿十三悬着的心瞬间被放下。
谢砚的目光继而落在慕江离身上,慕江离的目光也在同一时间落在他身上。四目相对间,慕江离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恳请陛下给江离一个机会。”
谢砚语重心长的说道:“你应该知道你们慕家的规矩,若是此次……只怕是天下间又要众说风云了。”
慕江离却道:“向来天下之争,非避世所能独善其身,更何况如今慕家与东濮已经是明牌,他沈钧公开扣押我慕家家主,如今就连少主也……如此境地,江离等又怎么能独善其身。所以,江离斗胆恳请陛下给我一个机会。江离愿誓死追随陛下,虽死不悔。”
谢砚见他如此固执,终究是没拒绝。只是留下一句,“若无必要时刻,你们尽量不要露面。以免产生些许不必要的麻烦。”
“是。”慕江离应了下来。
于是,在这一场大雪彻底消失在北襄的地界之际,延绵不断的大军终于是踏上了征程。出城那日,百姓夹道相送不约而同的呼喊着,北襄必胜的誓言。谢砚也没有让在场的所有人失望,甲胄傍身,坐于高头大马之上。那一日必胜的誓言,刮过沉重的甲胄,所有人都在期待着凯旋归来的色彩传遍整个北襄。
而此时的东濮也丝毫的不太平。
通往朝堂的道路沈姜次走过数遍,但似乎只有这一次格外沉重。寒风吹拂着他单薄的衣衫,他多么希望烦恼也能因此消失的彻底。可是垂眸之间,换来的却是更甚。
身侧的江逸之似乎意识到他的不对劲,轻拍着他的肩膀提醒道:“放松,师兄会一直陪着你的。”
沈姜次点了点头,“嗯。”
殿外,宫人早已经等候多时,看到他们的那一刻直接迎了上来,“公子,老奴等候多时了。”
“嗯。”江逸之点了点头,目光落在沈姜次身上,似乎是在询问他是否准备妥当。得到他的答案后,才伸手推开了沉重的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