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她话里有话,因为她平时问这种话从来不配表情,但今天这句话之后跟了一个欲盖弥彰的笑脸。
我说,躺着。
她接着问,我接着闪烁其词。她一直在键盘上敲敲打打,最终选择直接点,问我,你是不是在上海?昨晚下班有一辆车来接叶总,是不是你开的?
想不到暴露得这样快。昨晚我犯了懒,没停在地下停车场,百密一疏。我只好跟丁辰说,周末面聊。
为了这件事我一晚上没睡好。我没有坦白恋情的经验,更何况我和叶丹青的关系说出去令人难以置信。
带着这种心理压力,周六我和丁辰在她家见面了。一进门我先尴尬地笑了笑,献上在英国买的礼物聊表心意。她抱着海豹坐在床上,气势如虹地哼一声,说别搞腐败,给我老实交代!
我迟迟不敢开口,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丁辰看我的样子觉得我没出息,我说过丁辰最大的缺点就是太了解我,她替我说了。
“你们是不是谈恋爱了?”
我被这句话吓得一激灵,但马上就理直气壮地挺起胸,说:“是,我们在一起了,怎么样?”
丁辰镇定地点点头,好像我刚才说的是我要吃蛋炒饭这种事。
“你一点也不意外吗?”
“早有端倪!”
比起我和叶丹青是否在一起,丁辰更愿意大谈特谈她是怎么发现的。
“我谈过那么多,这还看不出来吗?晚宴的时候我就觉得你们两个肯定有事!眉来眼去的,她还单独邀请你去音乐会,都不请我去!”
“你牛!”我竖起大拇指,“可以去当私家侦探了。”
丁辰冷笑:“你别转移主要矛盾,赶紧从实招来,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我抱着另一只玩偶,开始给她讲我和叶丹青是怎么认识的,很多细节我一笔带过,没说绑架案,也没说我还同时认识了肖燃和杜灵犀,更没提外婆的事。
听我说完,丁辰这才惊讶起来,对我说:“小方子,居然真叫你傍上大款了,还是我老板!”
“说话怎么那么难听。”我堆起眉毛,“这件事保密,别告诉任何人。”
她拍拍胸脯,“这点我还是知道的,我也不想让公司的人说闲话。你放心,那天除了我,没人看到。”
幸好丁辰善良,如果别人说这句话,那一定是要挟我,开口要几十万。我在床上趴了一会,有些不解地问:“我还以为你会说,她怎么会喜欢你?”
丁辰乜斜我一眼,像我侮辱了她似的,“我才不会这么问呢!你很好啊,她当然可以喜欢你。”
我不好意思地侧过头去,心里又甜又涩。我是很好,可惜不是最好。丁辰不懂我的隐忧,还在乐呵呵地问我和叶丹青相处如何,恋爱是不是很快乐。
我说是,快乐得要升天了。然而丁辰啊丁辰,她不担心我是否有人喜欢,却别的方面替我操心。
“说真的,小方子,你觉得你和叶总,会一直在一起吗?”
哈?我笑了,丁辰换男友的速度堪称神速,“一直”这个词竟然会从她嘴里蹦出来。
“我换男友也是为了找到一个可以一直在一起的人啊。”
“那你有点天真了。”我说。
事实上,从头至尾我没有任何一个时刻笃定,我和叶丹青会一直在一起。我既不擅长计划,也不擅长展望,过了今天就好,明天的事留给明天。
这样的想法说来自私得很,反观叶丹青,她就一直很有信心,因而能够泰然若素。我没对她说过我的担忧、我的焦虑,如果这段感情是被诅咒的,那一定是被我自己诅咒了。
“没关系,”丁辰很淡定,不愧是经历过风浪的女人,“不管好坏,姐的肩膀借你靠。”
想到叶丹青刚对我说了同样意思的话,便深深觉得世界上对我好的人还是很多的,应该知足。
且煎且熬,周一终于到了。
霍展旗一早告诉我,他开车往牧区走了。那边网络信号差,他上午发的消息,半下午才收到。
他说翻译完了。
我打电话过去,他还在帮柴爷爷劈柴,没聊几句话就挂断了。晚上,手机才重新响起,霍展旗语气疲惫,说阿茹娜奶奶一边翻译他一边写,鬼晓得他好多年不写字了,提笔就忘,花了大半天才写好。
“里面说什么了?”我急切地问。
“我这两天输进电脑里发给你,你最好还是自己看看吧。”
他的声音很冷,我意识到他一定是被手稿的内容震到了。他不愿在电话里多说,坚持要我自己看。
我悬着一颗心等待,一天后,邮箱响起叮的一声。我正和叶丹青坐在沙发上喝酒,我们对视一眼,我颤抖地打开邮件,一字一字地读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