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珂自幼入云真宗,师事宗主南善文,所受教诲是:世间众生,无论是凡夫俗子,抑或妖魅鬼怪,皆非一概而论,而是善恶并存。
吾辈除妖降魔,唯针对于作恶多端之徒。而若有同为玄门中人堕落为恶,亦不可因身份相近而有所偏袒。
秦欢颜轻拍兰珂肩头,称她远胜那些表面光鲜、内心却藏污纳垢的玄门修士。并嘱咐兰珂等会多盯着点自己,以免她按捺不住,一把火将一元堂烧了。
兰珂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随即若有所思,目光转向祈夜槐,问道:“话说回来,与云霄宗交易妖丹的人是谁?他们收集如此多妖丹做什么?”
祈夜槐:“本座与云霄宗那些废物动手时,那人倒是机灵,脚底抹油,溜了。”
此时,一直静默不语的钟离檀突然开口道:“昔年碧荧岛,曾遭逢一场浩劫,一夜之间,几被屠岛。岛中群妖,妖丹被剖,山川草木之灵晶,亦被劫掠一空,更有诸般精怪,异核被夺。”
孟青颖亦知悉此事。碧荧岛紧邻东海之滨,本是一片祥和之地,不料突遭大难,云真宗闻讯,曾遣人登岛调查,但终因线索渺渺,未能查出此惨祸源流及幕后黑手,亦不明其动机所在。
“妖丹乃妖族力量核心,犹如修真者的金丹。灵晶则是灵类聚敛天地灵气的容器。而精怪异核,亦是其能量的根本所在。”
孟青颖语气凝重,推测道:“师姐之意,莫非那与云霄宗交易妖丹的势力,即昔日碧荧岛惨祸的元凶?他们或许正于九州四海,大肆搜集精灵妖怪的能量核。”
此言一出,一股森寒的阴谋气息悄然弥漫开来,秦欢颜幽幽说道:“若真如此,世间万物,又岂止精灵妖怪?尚有人类、魔族、幽冥鬼众,乃至九天之上的仙族。”
兰珂被这番话惊得周身泛起层层细密肤粟,她正欲开口,却被祈夜槐冰冷不耐的声音截断:“无论那暗中势力有何野心图谋,皆与本座无关,本座亦无兴趣探究。你们若欲揭开其真面目,粉碎阴谋,护佑世间安宁,那也是来日之事,咱们此行是前往蛇泽,该启程了。”
秦欢颜瞪视祈夜槐,忿然道:“你这冷酷无情的死鬼!莫忘了,你亦是鬼众之一。若他们当真野心勃勃,将世间众族类视作目标,终有一日也会找上你,将你魂珠剖了去。”
祈夜槐阴恻恻地冷笑:“他们若真有这个能耐,便尽管来。本座倒要瞧瞧,是他们能取本座魂珠,还是本座将他们一个个生吞活剥了。”
“先专注眼前之事,动身吧。”钟离檀起身,一语终止这场交谈。
而后,五人来到一元堂,钟离檀出示身份信物,接待者便将她们迎入堂中,并未对随行诸人身份多加盘问,仅请她们于阵阁前庭稍候,他前去通报阁中守阵人,开启阵法。
兰珂虽非初访水月城,但对一元堂却是首次踏足,心怀新奇,于庭中四下闲逛。然不久,她便神色慌张地奔还,双手捂住胸口,心有余悸地喘息道:“吓死我了,刚才在拐角冷不丁撞上一怪人,吓我一跳。”
孟青颖细致审视兰珂周身,温声问:“没事吧?”
兰珂摇了摇头,稍定心神后,忽然抬手指向庭中一隅,“就是他,那个怪人!”
几人循其所指望去,只见一男子身着曳地灰袍,手持扫帚,正于树下清扫落叶。
灰袍人身量很高,却显得异常佝偻,头顶仅有几绺疏发,余下大片斑驳秃斑,覆盖着细碎白屑。挥帚间,偶露出半边面容,其上瘢痕交错,扭曲可怖。
观其模样,不过是堂中一扫地仆役,几人遂相继收回目光。
然而祈夜槐却察觉到,那灰袍男人一直在有意无意地偷窥她,目光中潜藏着某种深意。
她迈步上前,扬手一挥,那人裹身长袍即滑落于地,仅余的单薄里衣难掩瘦骨嶙峋的干瘪身躯。
而那张脸,更是曝于日下,无所遁藏。眉毛全无,唯余一对窄细双目,面颈之间,遍布灼伤瘢痕。
灰袍人神色大骇,慌忙中瞥视祈夜槐一眼,旋即低首垂目,慌慌张张拾取灰袍,紧紧裹住全身。
“若这对眼珠子不想要了,大可再偷窥本座试试。”祈夜槐冷声警告。
灰袍人身躯剧震,怀抱扫帚仓皇逃离。
恰此时,阵法楼阁大门开启,钟离檀淡声唤道:“该走了。”
祈夜槐盯着灰袍人的遁影,冷嗤一声,旋即与众人步入楼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