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步走了几步,又趋步上前,刘隽仍是规规矩矩地行了礼,他比司马邺高上不少,只有此时司马邺才能看到他额头微微的隆起。
“梁州刺史……”刘隽刚开口,就被司马邺打断,“这些人朕也只知一个名字罢了,你们定夺吧。”
索綝告老后,朝局并无大的变化,依旧是朝廷发号施令,但除去刘隽直接控制的州郡,其余封疆大吏仍是首鼠两端、各行其是,仿佛除去刘隽,没人真正将皇帝放在眼里。
“兹事体大,还是应由陛下圣裁。”
司马邺笑笑,“卿要做之事,哪件朕不同意了?”
“陛下之命,臣也从未推却啊。”刘隽无奈道。
司马邺抿唇不语,细长的眼中满是不悦。
对他所求,刘隽心知肚明,幽幽叹道:“先前连年大战,天下疲敝,还需休养生息。”
“可如此,羯奴、赀奴不是也得以喘息了么?”司马邺不甘道,“一直等下去,要何时才能克定中原?”
刘隽沉声道:“若陛下下令,臣明日便可以出兵匈奴,兴许也能击败刘曜,可然后呢?石勒乘虚而入,以逸待劳、以弱胜强,顺势一统中原?”
司马邺茶色的瞳仁里映出的脸孔冷峻凶厉,刘隽自己都看着有些惊惧,他看着司马邺蹙起的眉头,心想难道这些年司马邺常见的都是这般的神情么?
刘隽突然伸手将司马邺的眼睛捂住,深吸了几口气,“我……臣御前失仪,臣罪当诛。”
司马邺并未挣扎,只是往前一靠,枕在他肩上,轻声道:“国仇家恨历历在目,难免情难自控。想要盲目出兵,是朕太心急了。不过,你确实有罪。”
刘隽已经松开了手,垂首看着司马邺,腿微微曲起,像是要与他平视,又仿佛等他说完便随时打算下跪请罪。
司马邺侧过头看他,半真半假道:“太凶了。”
万没有想到他竟会如此说,刘隽先是一愣,随即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压下嘴角笑意,躬身道:“臣罪该万死,只求陛下不要株连臣的家人。”
司马邺笑着牵过他的袖子,一同往殿内走,“你没日没夜地劳碌好几日了,朕看不如今日休沐,如何?”
“若是陛下的诏令,臣不敢不从。但若不是……”
“只是枕边人的劝诫。”司马邺在他耳边低声道。
刘隽目光极快地扫了眼周遭宫人,不动声色道:“那臣晨间还有些要务处置,能否过午再去伴驾?”
他肯答应休沐,司马邺已大喜过望,连连点头,“朕等你用午膳。”
只可惜刘隽的休沐到底未能成行——祖逖之弟祖约,为占梁州,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