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无夜这一天都没来,昱横只是出去替昱竖买了身衣服,顺便还买了些吃食,很快就回到了小院。
这几天还在征兵,昱横可不想再次露面,如果再次遇到昨天那三个当官的,想必肯定会被立马认出来,问他要回铜钱是其次,可不能坏了他来患城的大事。
昨晚昱竖没说几句就睡着了,昱横当然也没时间去问男孩在相府里看到了什么,这时昱竖已经换好了衣服,乱糟糟的头发理顺了一些,看着也算清秀,更有着几分孩童的稚嫩。
昱横拿起一个馒头咬在嘴里,从衣襟里拿出了一串铜钱,双臂搁着桌沿,开始认真的数着钱,他在这时情不自禁的想起了二叔,二叔也是如此,总是当着他的面数着自己的钱。
昱竖也在啃着馒头,没有吭声,就这么专心致志的看着他点完,才出声问:“这些钱,是埋在土里的那些吗?”
昱横现在也不惊讶这孩子的心思细腻,回道:“是啊,本来留了一串这几天用,可要给你买衣服,留着的不够,只能挖坑拿出来了。”
昱竖咽下了半个馒头,觑着昱横的脸色,小心翼翼的问:“这些钱是偷来的吗?”
昱横的手在衣服上胡乱的擦了擦,将叼在嘴里的馒头拿在手里,一条腿搁在了石凳上,动作很是随意的凑近道:“问你个事情,如果我拿的是那些贪赃枉法的钱,你觉得是不是偷?”
昱竖手里拿着半只馒头,先是点头,接着又迅速摇头:“是,也不是,如果你把那些不义之财还回到原本该去的地方,那就不是偷。”
昱横掂了掂手心里的铜钱,悠悠的叹了口气:“对,所以我得省着点花,再想办法拿回去。”
“你没钱吗?”昱竖又咬了一口馒头,毫不客气的问。
昱横掀了掀眼皮,将铜钱紧握在掌心,叹了口气:“对啊,我家的钱都被拿走了,我就只剩下了一条命跑出来。”
昱竖把手里仅剩的小半个馒头丢进嘴里,双手在身上擦了擦,半晌才把口中食物嚼完,老成持重的也叹气:“同是天涯沦落人,想不到我们还是同类人。”
小孩很成熟,没再说下去,只是忙不迭的拿起了第二个馒头,又道:“我们应该去隔壁吃,那里有好多东西可以吃。”
等昱横把手中馒头吃完,才道:“时间长了,估计都坏了,不过我们也可以把那些生的拿过来,这边,”
他四下扫视了一圈,见荒草丛生,哪有烧火做饭的地方,又叹了口气,道:“唉,晚上再说吧。”
昱竖凑了过来,神秘兮兮的道:“我看你的功夫挺好的,你要不收我做徒弟吧。”
昱横伸手盖住他的右脸,将他的脸推开,拒绝道:“没兴趣,我现在怎么都不能收你,意思是你不能和我有瓜葛,知道吗,你要学功夫,我当然会教你,但我们俩什么关系都没有,懂了吗?”
说完,昱横挑了挑眉,后背靠在了墙上,开始啃第二个馒头:“过几天,我就要离开患城了。”
昱竖也在啃着馒头,道:“是去打仗吗?”
昱横很是无语,真是什么都瞒不住他,干脆放弃,回了两个字:“没错。”
昱竖再次凑近,开始毛遂自荐:“那我也去,我的拳脚虽然不如你,应该是和你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昱横哼了一声,知道昱竖是在吹捧他,继续细嚼慢咽着手中馒头,目光也在白白的馒头上面。
昱竖坚持不懈的推销自己:“但我还是有点拳脚功夫的,在战场上能派些用处,你说呢?”
昱横甩了个白眼,他可不想让一个十岁的孩子也卷入这场战争之中,于是违心的道:“说什么,你那些不怎么样,一个小毛孩,你知道战场上会发生什么吗,要死人的。”
话一出口,昱横又有些后悔,面前的昱竖见过死人,看到过亲爹亲娘的尸体,还看到过相府里满院的死人。
“死人又如何,覆盆国欺我们太甚,我们一定要全力反击。”昱竖面对着他,挥舞着拳头,义正言辞的道。
馒头吃完,昱横与他对视片刻,缓缓的道:“需要你这个孩子反击,还是靠那些从未打过仗的人反击。”
“妄加有难,匹夫有责。”
昱竖依旧慷慨陈词,他的小脸正经,格外的义正言辞,昱横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一切,似乎在下一刻就要被昱竖感染,心中蠢蠢欲动着一盆火,他还发现,这盆火好像越烧越旺。
不消多时,这盆火立马就被一桶水浇灭了,昱横十分现实的回过了味,昱竖的话没错,可要分放在何时何地,还有怎样的处境之中,他想着,别过了脸,看向门外的那个小小凸起。
“想问你个事?”昱横很想知道昱竖在相府里还看到了其他什么,“在相府,除了那位小姐,其他你还知道些什么,或者是看到了些什么?”
昱竖拧眉思索了半晌,小大人一般的正襟危坐,他缓缓的一字一句道:“我看到姚自量站在门口,和一个人说话。”
既然是昱竖特别提到,那定是一段不太寻常的对话,昱横没有打断他,只是静静的靠着墙听着,没吭一声。
昱竖见他没说话,接着道:“那人我看不清楚,不过他的声音我觉得有些耳熟,好像就在隔壁,那个晚上,那人去过。”
似乎与自己的猜想开始吻合,昱横睁大了眼,心头一动,随即问道:“他们有说了些什么?”
昱竖仰头,双手按在膝盖上,慢条斯理的道:“说了,什么任务,什么目的完成,请辅相节哀,小公子不是他们杀的,定是另有其人。”
闻言,昱横点了点头,姚自量自家闺女杀了自家儿子,这些昱竖也知道,但提到的目的和任务,昱横一时不能断定,是不是就是他想的那些。
昱竖忽的眼睛一亮,出口问道:“哥哥,你去过北域吗,那位姚辅相还提到了北域。”
昱横稍稍挺直了背,他侧过头,目不转睛的看向昱竖,姚自量还提到了北域,他为什么提到北域,又说了关于北域的什么。
没等昱横开口,昱竖又说:“姚自量说北域只是个小国,不堪一击,不用太对其顾忌什么。”
对此,昱横并不想过多谈论,重新靠回墙壁,吁了口气,又问:“姚自量每个晚上都要过来吗?”
昱竖小脸一本正经,倏地站起,而且站姿端正:“每天都来,就是来了不久就走了,不过他那闺女,就住在里面,但他来不是为了找女儿,像是在清理现场,昨晚好像弄得差不多了,他就抽出了空,去教训他女儿了。”
昱横念念有词,心中纳闷:“清理现场,杀了这么多人,这现场不会一点证据都没留下,总要留下一点蛛丝马迹。”
他突然想起了第一晚闻到的古怪味道,问昱竖:“你有没有闻到过什么味道,我说的是在姚自量的府里。”
昱竖转动着眼珠,小手搭着桌沿,皱着眉开始思考:“味道,我好像,对了,是有什么味道,甜腻腻的,不过昨天好像没了。”
昱横确定自己的感觉没错,点了点头,抬手摸向自己的下巴。
昱竖又一次凑了过来,一脸神秘兮兮,建议道:“哥哥,我们要不要今晚夜探相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