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惊春慢慢摩挲着手里的傀儡零件,陷入了回忆。
“这离水镇虽然是个小镇子,但是胜在山清水秀,而且民风淳朴,来到这里后,星芸便很喜欢这里。于是我们便决定在此定居。星芸还决定利用所长,开了一家偃机楼,专门售卖傀儡为生。起初生意很不错,我们的孩子也顺利出生了,我那时候觉得即使时离开师门,放弃从前的一切都值得,只要我们能这样一家三口安安乐乐地过日子,就是最大的幸福了。”
“但是后来渐渐便有人眼红偃机楼的生意好,经常来店里闹事。我私心里希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多是采取息事宁人的法子。但是星芸的脾气一向直率,习惯睚眦必报,她便悄悄在一些傀儡里动了手脚,让它们在夜间从雇主家中出来,故意去吓那些来捣乱的人,让他们害怕以为有鬼怪作祟,再也不敢来捣乱。”
“我心里虽不赞同,但是眼见没有闹出什么大乱子,便也随她去了。可是,后来却出了人命……”莫惊春说到这里,语气渐渐低沉。
纪彤知晓他想到了那个浪荡子的惨案,还有那个老妇人,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莫惊春再开口时,却没有多说这人命案子的细节,只是道:“我问过星芸,她控制的傀儡是否出了差错,为何会突然暴起伤人。但是她却不置可否,同时对那些死去的人,并未表示出什么愧疚之情。我那时候很生气,她从前行事虽然有些乖张,但是也从未如此漠视无辜之人的生死。”
他想起那段日子不由自主停了下来,似乎有些不愿意再继续回忆,直到纪彤轻轻喊了他一声“前辈”,他才猛然回过神来,接着道,“那阵子我们的关系变得十分紧张,经常争吵,这种氛围也影响了远儿,哪知道他为了让我们俩和好,自己偷偷跑去了偃机楼,等我们发现的时候……”
莫惊春声音愈发哽咽,几乎说不下去。
纪彤知道他心中苦闷,这样的记忆,每次重温都无异于一场剖心酷刑,只得无声地叹了一口气,给他倒了一杯茶。
不知过了多久,莫惊春的情绪终于缓和了一些,他以袖子拭了拭眼睛,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人年纪越大,心思便越是软弱,真是让你见笑了。”
纪彤默然摇了摇头。
莫惊春的声音有些低沉沙哑,但是他却还是继续说了下去,“从此后,星芸的脾气便更加阴晴不定,而且一直执着于要给远儿报仇,我劝了她许多次,但是用处都不大。结果她居然偷偷囚禁了那些来偃机楼放火的人,要将他们杀死在远儿的坟前,作为祭品。”
“我发现后,实在不愿意跟她正面冲突,也担心刺激她,让情况变得更加严峻。因此便找了一日,将她迷晕后,便偷偷将他们放了,并叮嘱他们晚些再回家,免得撞上星芸。而我在打发了镇子上的人离开之后,就准备连夜带着星芸离开这个伤心地,谁知道她却还是发现了,为此大发雷霆,跟我大吵了一架,还不告而别。我赶紧出去找她,也离开了离水镇。”
纪彤没想到从莫惊春这里听到的事情发展会是这样,不禁问道:“可是我听说那些人回到家里后,却被人发现全部都是傀儡,而且后来还因为镇上的居民害怕傀儡作祟,因此将这些人聚集到你们曾经住的宅子里,将他们全部烧死了。”
莫惊春听到这话双目瞪大,脸色骤变,道:“怎么会这样!我确认将他们放走的时候,他们都是活人。”
那些人被囚禁了数日,虽然都有些虚弱,也很害怕,但是听完他的解释后,忙不迭感谢他救命之恩,那种神态表情绝不可能是傀儡能做到的。
活人是不可能变成傀儡的。但是济世堂的人在这件事上没有必要说谎,那万明大夫的疯病也不是假的,当年他一定看到了让人非常恐惧的事,才会这么久都难以忘却。而看莫惊春的神情真挚也不似作伪,这里头究竟出现了什么差错?如果两拨人都没有说话,那么一定是哪里错位了,纪彤一时也想不到里头的关键,只能低头沉思不语。
而后她抬眸,问了另一个很关心的问题:“那后来前辈你和尊夫人又是在哪里收养了李兰溪呢?”
莫惊春的眼神飘向了远方,想起了那几年漂泊不定的日子,“后面的三年里,我都在寻找星芸,但是那时候她已经有些疯魔,也时常不认识我,因此我只能远远地跟在她身后。大概是因为丧子之痛,星芸只要在街头看见跟远儿差不多年纪的孩子,便会忍不住将孩子抱在怀里,问他怎么还不回家,闹出了很多乱子。我只能先带她去看病,又要顾着不能让她出去惹祸,一时间分身乏术,忙中出错。”
“我知道京城名医汇聚,便带着星芸去那里看病,结果就在我等一个大夫开药方的时候,一时没有看紧星芸,让她独自出去了。结果到了深夜,她居然笑着找到了我,还带了一个孩子回来。”莫惊春露出难以言喻的神情,似乎是后悔,又好像是哀伤,“我一看到那孩子,便知道星芸为什么那么高兴,因为那孩子居然长得居然和远儿有七分像,而且年龄也相仿,活脱脱就是我们的儿子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