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厅中最讶异的非名捕司三人莫属。
他们在钱府叨扰数日,也听闻钱枢提过他那个在江湖漂荡久未归家的捕快儿子,却怎么也想不到,这人居然就是程渐。
这钱家众人见到程渐归来,表情也无一相同。
钱璃跪的位置最末,却离程渐最近,她不由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哀声道:“阿玳,父亲,父亲去了……”
钱璃说话的声音有些抽噎,令人闻之悲伤,她从一早起来眼泪就没有停过,现在更是双眼通红如同充血一般,显然悲痛至极,
钱琰刚把客人送走,见到程渐回来,立刻上前,一把拉过他,小声数落道:“四弟,你跑到哪里去了,怎么才回来!这次可不准再那么任性离开许久了。”大约因为是同胞所出,血缘上的亲厚在此时不自觉显露了出来,他居然有些几分兄长的样子。
程渐却没有说话。去了哪里,为何才回来,这样的问题本就不需要答案,此时亲人已去,遗憾已经铸成,说什么都没用了。
李氏这时候站了起来,拉过程渐走到棺材前:“回来就好,看看你父亲最后一面吧。”
程渐站在棺材前,呆立了片刻后,郑重跪下,重重地三叩首,方才站了起来。
程渐面色沉郁,眼眶通红,却没有落泪,而后便走向了纪彤和陆书行所在的地方。他是收到了周伯的信件,快马加鞭赶回来的,自然也知道自己父亲并非寿终正寝。
三人等祭奠完毕后,便一同去了程渐的书房。
程渐请两人坐下,环顾了片刻自己的房间,虽然他已经很久没有回来过了,但是这里的摆设却都擦得一尘不染,连被褥也是新换的入冬的厚被子。他
几人坐定,一时无话。
陆书行和纪彤居然同时沉默了一瞬,对视片刻,竟然仍不知该如何开口。他们也是第一次办到同僚家里的案子。
还是程渐问了几个问题,纪彤和陆书行才顺利地将现在的案情告诉了他。
程渐的情绪相对稳定,但是当听到父亲死于弩箭之下,却仍然不免露出了诧异之色。
“我从未听闻我父亲说起过认识江湖人,他怎么会死于金弩客的利箭之下?”
相比于钱家其余人对金兵台的陌生,程渐倒是听闻过,不过据他所知,这组织多年前已经瓦解,而且这金弩客成名颇早,就算如今还在接生意,此人恐怕也步入老年了,谁会去找这样已经退隐江湖的杀手呢?
纪彤心道这才是普通人的反应,只是程渐并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就是金算子,若是他父亲吞了那宝库的财富,这金弩客恐怕就是半只脚已经迈进了棺材,也要强撑着用另外一只脚出来杀了他父亲。但是此话现下却不能说。
她只得旁敲侧击道:“你们钱家的财产丰厚,也有可能是因此而产生的纷争。只是不知道钱文公是如何发迹的,怎的这么短短数年就能积累如此多的家财?”
程渐似乎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但是还是认真回答道:“我父亲起初是有一笔本金的,乃是他的一位好友所赠,而后也是这位朋友指引他找到了第一条矿脉,我父亲也确实很有经商的头脑,用所赚钱财买了数家店铺,都是旺铺,因此才能以财生财。不过我对这些并没什么兴趣,因此他对我说的也不算多,家里只有三姐愿意听他聊这些往事。”
纪彤听到那笔本金,心头便不由一跳,那本金莫不是就是从那宝库而来的?她心下打定主意,要找机会与钱璃聊上一聊。
陆书行此时开了另一个话头:“你们兄弟姐妹的感情怎么样?”
程渐对陆书行的忍耐度不高,直接便道:“为什么这么问?”
陆书行在心里憋了许久,便竹筒倒豆子一般将昨日周伯宣读的两份遗嘱的内容说了出来。
程渐听到家产均分倒是没什么反应,但是再听到要他不能再从事捕快之职的时候,明显想说什么,最后却还是忍了下来,但是纪彤和陆书行都能感到他有些生气。
这在程渐身上是很少见的,他听到什么事的表情都是一样的,不悲不喜,不怒不惧。
纪彤不由也问道:“你觉得你父亲为何会给你们几人定下如此苛刻的条件?”
程渐即使是生气,神色仍是有些冷淡,只是语速比平日快了不少,道:“他一向是如此,总希望旁人按照他的想法活着,只不过这回最过分。”
而后程渐便显得有些灰心倦怠,不怎么说话了,纪彤见他似乎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也不便打扰,便让他先休息,如果有其他线索,再一起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