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彤沉吟片刻,眉头微微皱起,道:“我曾听说有些达官显贵,喜好以活人殉葬,会不会这女子就是因此才被人如此对待,收藏于棺椁之中的?”
若是按照第二种猜测,此女子在死后才被人做成了香尸,但是又能保持得如此鲜活的形态,那么恐怕她大概率并非是自然死亡,而是在被人迷晕或者是杀死后,立即以香料浸泡尸身,方能做到这样的结果。
此手法何其残忍,甚至可以比肩那活阎王的酷刑,简直是骇人听闻。
李兰溪微微颔首,沉吟道:“确实有这种习俗,这些殉葬的人通常包括无子嗣的妾室,以及墓主人生前的亲信和仆婢。因为这些人觉得在死后的世界,也照样离不开人伺候,而活人则要比那些泥塑木胎的傀儡木偶忠心可靠得多。”
他本来语带讥讽之意,说到这里,却突然神色微滞,过了半晌,才仿佛慢慢回过神来,轻轻道:“你有没有听到有人在说话?”
纪彤侧耳听了听,摇了摇头,这内室明明一片静谧,她什么也没有听见。
但是李兰溪却没在看她了,只见他缓缓从侧过头,面对着棺椁的方向,嘴唇微微开合了几下,仿佛正在喃喃自语,又像是在和暗中的什么人轻声交谈。
纪彤很少在他脸上看到如此奇异的神情,盯着他瞧了会,却越发觉得不对劲,立马伸手拉住了他的袖子,低声道:“你怎么了,在跟谁说话?”
李兰溪仍旧缄默不语,手却突然抬了起来,似乎被一根无形的丝线牵引着,慢慢伸向了那具红衣女尸。
”你要做什么?”纪彤心下渐渐涌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李兰溪却仍是目不转晴地盯着棺中的女子,眉目间涌动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好奇与渴望,仿佛那棺材里有着世界上最稀奇的珍宝和秘密,这是他刚刚看到那铜承盘高足玉杯也不曾有的。
他喃喃道:“我……我必须看看她的脸……必须看看”
“不可!危险!”纪彤一惊,这人居然想要去揭开那女子的玉覆面!她立即一掌拍向他的手臂,想要拦阻。
因为这玉覆面传说能锁住死者的魂灵,让其瞑目,若是贸然掀开,便会有惊尸的可能!
但是李兰溪却充耳不闻,此时他力气出奇地大,五根手指仿佛铁铸铜塑的一般,居然生生攥住纪彤的手指,一齐往前伸去。嘴里却仍是安抚般地哄骗着她:“你放心,我只看一眼,不会发生什么的。别怕。”
纪彤手指被捏得生疼,若是平时的她自然可以轻易翻手卸了他的力气,但是此刻却因为被那软筋散所累,居然躲不开他的掌控,只能眼睁睁看他握着自己的手,将那玉覆面掀开了一条缝。
就在玉覆面掀起的瞬间,纪彤只觉得室内烛火微微一闪,有什么不一样。
那一刻,一股刺骨的寒意,瞬时从那冰凉的玉覆面边缘,传入了她的身体,让她顿时打了个寒颤。
不知该说是鬼使神差,还是什么,她却没完全没管这奇怪的动静,而是第一时间,不由自主,去看那玉覆面下的面容。
果然是一张美人面。
肌肤如玉细腻,眉目柔美宁静,即使双眼紧闭,仍然难掩其绰约风姿。
但是那双眼睛却缓缓睁了开来,定定看着她的眼睛,红唇微微开合:——
“你终于来了,我已经等了你很久了。”
纪彤心里又惊又疑,却觉得手上钳制的力量陡然一松,那抓住她的人居然已变得面色苍白,委顿倒地。再转头一看,其余人居然也都歪七扭八地睡倒了一地。
这偌大的石室内,居然只有她一个人还醒着!
更让她瞠目结石的是,那红衣女子居然从棺材中慢慢坐了起来,而后动作极为从容地迈出了棺材,仿佛只是在棺木中睡了一觉。
而后她对着纪彤盈盈下拜,道:“小女子有冤情,被奸人所害,命丧黄泉,心有不甘,望名捕司为我伸冤。”
她声音不大不小,却因不断回荡在这空旷的暗室之中,带着一种难言的幽怨和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