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马山居然有一个好兄长,此人乃是一个游方郎中,却在山中采药时,救了一位到此游玩,却意外被毒蛇咬伤的王爷。这位王爷死里逃生,自然千恩万谢,为了酬谢郎中,便提出可让他入朝为官,从而飞黄腾达。但郎中志不在此,却想到了自己一直牵挂的弟弟,因此决定将弟弟引荐给了王爷,也希望通过此事,能让马山能改邪归正,走仕途一道。
马山爱财,但是他更爱权势,听说有这么一条捷径,怎会轻易放弃?当即便跟兄长表明心迹,发誓定当洗心革面,再也不做那些伤天害理之事,还当着哥哥的面,解散了山寨。
于是,这杀人越货的山贼盗匪就此摇身一变成了一名朝廷官员,而后这人居然颇有官运,在朝中顺风顺水做到了五品大员,数十年后,告老还乡安度晚年。
定格的画面,是马山坐在自家的大宅里,数着金银,一脸笑意,此时他的面容已经变得苍老,甚至多了几丝和善,仿佛只是乡间最寻常的一个老人……
这回是真的演完了,果然如“他”所言。这结局无人能想到,但是却让人心里看的很堵,涌起了许多莫名的情绪。
安静了片刻,这人才念念有词道:“有道是’训有方,保不定日后作强梁。’谁料这训无方,只要命数好,强梁居然也能变大官呢。”
纪彤此时才知这马山并非刘大奎,此二人虽然凶狠残暴得如出一辙,但是下场却全不相同。
“一张牛皮道尽喜怒哀乐,半边人脸收尽忠奸贤恶。”这人仿佛还在回味刚刚的那出戏,却突然话锋一转,“这好戏,自然要印象深刻,才算不辜负。”
“在下有几个问题想请教,若几位能说出答案,在下便会奉上一份厚礼致谢。”
井如海已经见识了此人太多的阴谋,怎会轻易相信,当下便道:“若是答错了呢?”
那人却道:“诸位都是人中龙凤,又怎会答错呢?不过,确实,有奖便要有惩才公平,多谢井帮主提醒。”
井如海听到这话,脸色立刻有些扭曲。
“不如这样,一炷香内,若是答错一题,在下便随机选一位贵客,到下一层去游览看看,如何?”
众人:……
这跟说一炷香后,便是他们的死期,并没有什么区别。但是他们能说不行么?就算现在这人就把他们统统丢到下一层去陪简云琛,也无人能反抗。
那人却觉得自己终于想出了一个完善的游戏规则,立即开心了起来,道:“那便请打开木盒吧。”
说完一个木盒和一个香炉便出现在了桌上。
“作答完一题,将纸卷放入木盒,自会有新题奉上,祝诸君好运。”
任玉则离那木盒最近,立刻取了打开来,里面是一张卷成小卷的纸条。他便自觉念出来给众人听,但是越读却越是底气不足:“那马山在戏中,共想出了多少种刑罚?”
井如海一听也傻了眼:“这戏演了足足一个时辰,谁记得住啊,马山如此丧心病狂,难道我们还要一一记得他的暴行不成?”
但规则即然已经说定,便无从更改。
因为香炉已经开始烧了起来。
任玉则只得苦着脸掰着手指开始数:“他第一次是将那个员外锯成了两半,第二次是将那个书生被马拉着拖死了,第三个……”他越说面色越是发白,几乎说不下去了。
不知为何,这些场面刚刚由皮影演出来,虽然让人大为震惊,但是却没有这么血腥,如今在脑海中一回想,反倒都成了活生生的人,许多场景更是历历在目,让人作呕。
在场的其他人显然也是如此,但是这才是第一题,于是众人只得你一句我一句,互相帮忙提醒,确认的再由纪彤写在纸上。
锯刑、拖刑、炮烙、刺刑、鼠刑、剥皮、骨断台、滴水刑......
纪彤写完最后一个“钉刑”,算了算,居然有足足四十五种酷刑,这马山的恶行真是罄竹难书、令人发指!
她一边在心里咒骂那个马山,一边准备将纸条放入那木盒,此时一只手却拦在她面前,抬头一看,却是齐麟。
“等等,”他道,“还缺一个,鹰刑。”
任玉则道:“有这个刑罚么?我怎么记不得?”
其余人也面露疑色。这若是记错了,便是万劫不复。
齐麟却坚持道:“写上。”
“刚刚角落里有一个婴孩,马山让一只鹰来啄了他。”
众人这才想起来,是有这么一回事。
纪彤赶紧加上,投入了木盒。
机括声响起。
脚下并无动静,而桌上的木盒还远在原位。但里头的纸条已经换了一张。
任玉则立刻大力一拍齐麟的肩膀,很有些兴奋:“齐少帮主的记忆力真是厉害!”
齐麟却并没有觉得欣喜,反倒是盯着那新的纸条,神色莫辨。
……
第二题:水刑杀人更快,还是火刑?
第三题:被马山杀害的,共有多少人?
……
集众人之力,终是有惊无险,到了最后一题——
刀、枪、剑、戟、斧、钺、钩、叉中,哪个劈开头颅的速度最快?
任玉则苦恼道:“这,刚刚满地都是脑袋,只觉得都是很快便将人的脑袋劈成了两半,可是哪个最快,却是没看清楚。”
于是他一脸期待地转头看着齐麟,眼神里全是鼓励和信任,仿佛觉得他一定记得。
但是齐麟想了又想,却仍是慢慢摇了摇头。
再如何精准的记忆,也无法记住那样短暂的片段。而且人在面对这种血腥的场景时,天然便会选择回避。
但是那一炷香马上便要烧到了尽头了。
他们终于,再也没有任何办法了。
那个模糊的结局,也即将变得清晰……
说时迟那时快,冯业大喝一声道:“是枪!”
也顾不得分辨了,至少有一个答案便行,死马当成活马吧,纪彤飞速写完,掷了出去。
千钧一发之际,香落了。
七个人还都好好地站在地上,并无人掉落。
他们安全了。
闫文贺连连捻须,道:“冯兄,真看不来啊,你才是真人不露相!若不是你当机立断,老朽已经呜呼哀哉了。”
众人都面露喜色,一片欢欣之景,毕竟劫后余生的感觉还是很让人愉悦的。
任玉则乐呵呵道:“我这记性真是太差了,我都想不起来刚刚皮影戏里出现过枪呢,还是冯大人眼睛利啊。”
此话一出,冯业顿时一愣,众人互相看了看,脸色却逐渐由晴转阴。
齐麟语速缓慢,却笃定道:“那里头确实没有出现过枪。”
他的记忆能力已经经过了前面九题的验证,绝不可能出现谬误。
闫文贺此刻仿佛突然不认识了眼前这位熟悉的忘年交,许久才艰难地张开嘴,问道:“冯兄,你为什么会知道那答案?是猜的吧?啊?”
冯业此刻牙关紧闭,腮帮子慢慢鼓了起来。
而暗中隐匿的那个熟悉的声音,仿佛终于等到了这一刻,施施然道:“因为这是他杀了成千上百人,才得出的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