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喊几乎带着哀求,但是没有人听见。
下一秒,巨狼被狠狠甩了出去,就像他方才将掀翻佑离岸一样,狠狠的砸在了空中用灵力横立起来用灵力凝练出来的刀上。
霸傲天重重地摔倒地上,狐妖已经不见踪影。
廖枕持看着霸傲天摔下的地方,僵在了原地。
骷髅夜语,站在死生之间的生物。一物两相,分为生灵相和死灵相。
生灵相面世,而死灵相只有同类,结契者,还有灵力极为深厚的人才能看到。
是以,步柏连和佑离岸看见的都是死灵相。直到刚刚,霸傲天死了。
生灵相随着彻底的死亡慢慢褪去,死灵相显露出来。躺在众人面前的,俨然是一具巨大的,青色的狼骨。
措不及防的变化叫众人都愣住了。眼前的霸傲天是他们平日未曾见过的。
廖枕持半跪在霸傲天面前,轻轻地伸手碰了一下狼骨。在接触到人气的那一瞬间,原本就泛着青色的狼骨灰化。在廖枕持面前变为泛着晶莹的飞灰。
消失了。
眼下一切,终于都可以算得上是水落石出。
廖家失踪的外门弟子,鬼哭滩妖族闹事,西街活人蛊。近月以来,妖族和魔修联合闹事的源头终于找到,所有的祸事终于有了结。
廖枕持麻木的看着一切灰飞烟灭。
他知道,作为镇守世家,此孽物残害乡里,他理当诛杀勿论。
作为廖家的大公子,他屡次杀害吞噬廖家子弟,行魔修之为,他应当立刻与其割袍。
但是他从被步柏连带到这里来之后,什么都没有做。
廖枕持觉得自己荒谬可笑。
他浩浩荡荡的领着一群自己人,算是叛别家族出来追杀妖孽,结果桩桩件件血案,都是自己的灵兽做出来的?
.......连自己的灵兽都算不上,既然是骷髅夜语,自己却从来看见的是生灵相,那便意味着它从未与自己相互交付过生命。所谓结契,不过是自己闹得一场笑话。
“老大,没事的,我们知道。在此之前也没人意识到是霸傲天,呃,做的。”
廖远本想安慰廖枕持,但是脱口而出霸傲天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霸傲天是廖枕持起的名字,现在拿来说简直就像是指着他告诉他:看吧,都是你把这一切带来的。
廖枕持没有注意到周围。
他只是怔愣地想,他方才做错了,他方才是应该和他们一起追杀的。
但是这可是他的灵兽!世界上哪里有人会和自己的灵兽刀剑相向的?
不是,这不是他的灵兽。他们未曾结过契,
廖枕持痛苦地想到。
他从未和别人说过霸傲天对他的重要性。
从小到大,他从来都不是被选中的人。边境世家,资源稀薄,他是落下的,是被顺着带上的,是多出来了给他算了的。唯独不是第一选择。
对他有印象的,会留下一句:“小时候处处聪明灵秀,现在却.....不可再懈怠了,要多加勤勉,就像你弟弟那样。”
就像你弟弟那样。
他处处不如人。
不是没有争取过,但是长年下来,天资会叫人意识到什么是不可逾越的鸿沟。他渐渐的也就歇了比较的心思。专心的做些自己能做的事情。
只有霸傲天选择了他,而且是第一眼就选中了他。
那日是弟子巡游,那么多人,但是霸傲天一下子就选中了他。
灵兽何其稀有?结契更是需要灵兽自愿才能连契。家族中没人见过,连拜入仙门的廖二都是好久后才有的三眼白虎。但是他却有了,还是宗门里面,那么多人中,当着所有人的面被唯一选中的。
其实他不是没有怀疑过狼妖的身份,潜意识里他也应该知道这一切不正常。但是他太想这是一件会发生的,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他就不能有一次,被直接的选中,是第一的选择吗?
廖枕持咽下心中的苦闷。他内心痛苦的钝钝的痛,不甘心和愤怒翻江倒海对着灰骨一片无从发泄。
于是他用力的闭了闭眼睛,将眼底冲出来的湿意压下。
正如他一直做的那样。
廖远将廖承背到身上,看着廖枕持:“老大,我们该回去了。”
该回家了。
廖承深呼吸了一口气,调整好心情,正要起身,突然感到肩膀上一沉。他转头发现是步柏连站在了他的身边。怔愣了一下,扯着干裂的嘴角,对着步柏连强行扯出一个不伦不类的表情来,却说不出什么话来。
步柏连蹲下来,从地上捡起一个没有光泽的珠子:“这是妖族的内丹。被炼成骷髅夜语,又勉力维持着这么长时间的,早已没什么灵气了。但是妖族内丹坚硬无比,几乎没有东西可以摧毁。带在身上做个纪念吧。”
他拍了拍廖枕持的背,无声的安慰全在掌心的温度里了:“走吧。”
步柏连站起来,佑离岸已经在他身边了。
方才的打斗中,佑离岸受了伤,但是现在已经将脸上的血迹擦去了。步柏连拿起佑离岸的手,灵气顺着佑离岸的手沿着周天脉流了一遍,发现没有伤到里面,便放下心来。
一放手,佑离岸就迅速将手抽走,整个人也有点向着外面撇去。
佑离岸没看步柏连的眼睛,低着头匆忙地说道:“快走吧,都解决了最好是快点回去。嗯,回去还要把东西带着,总之很多事情呢。”
说完,也不等人,径直就往前追上收拾残局的廖远。
嗯?
这孩子是在生闷气?
步柏连琢磨起来。
难道是他来的太晚了?还是说,还在生之前不让他跟着的气?
步柏连看着佑离岸挺着背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的样子,脑子中电光火石的一闪:还是说刚刚先去安慰廖枕持了?
对啊,很有这种可能!
一窍通百窍通,步柏连想到,虽然不理解,但是却极有可能。毕竟书上写着,半大的孩子最是心思细腻敏感的时候。
是了,这十六七岁的孩子,可不是最能生闷气,闹别扭的时候。
这样一想,连着这些天里佑离岸的别扭都能顺的通了。无非是小孩子套到自己的想法里出不来,不好意思和师长说,但是又不愿意不了了之,自个纠结半天闹出来的。
意识到自己居然这么细微的地方都能注意到,步柏连心里狠狠的骄傲了一下。
果然啊,养徒弟这一块,他肯定能比师尊做得好!
“真恶心。”
“你真恶心。”
佑离岸脸色惨白,一步步走的自己心都要碎开了。
“佑离岸,这可是你的师尊,这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怎么能有这种心思?你怎么能由着这种龌龊的心思真的放在了师尊的身上?!”
电光石火间,他好像站在一旁目睹了自己从来到慕涿城之后的种种行为。
佑离岸突然意识到自从来到了这个西街,他就仿佛被夺舍了一般,居然由着这不该动的念头在脑子里转来倒去。还将自己肮脏的心思藏在送给师尊的礼物中,被他带在手上。
深深的亏责纠结在他心里,将少年人摧的肝肠寸断。
天理伦常呢?你的廉耻心呢?佑离岸你好生放肆!他是什么样的人?也是你可以觊觎的?便是有朝一日他身侧真的有了一个仙子,也不会是你!
你但凡还有一丝礼义廉耻,但凡还知道什么叫珍之重之,就该掐灭这种大逆不道的心思。免得到时候一身龌龊还沾染到了师尊身上。
佑离岸回头,看见步柏连拉起了廖枕持。
他心底默默下定决心:到此为止吧。
如此枉顾人伦,肮脏之事的事情,都到此为止吧。
佑离岸望向天空,抬手挡住过于灼热的太阳,余光轻轻往身后撇,偷逐一个叫少年心思千回百转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