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对抗多年的经验,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也不能让对方占了上风。
回头瞧着佑离岸大包小包的背着提着,也许是做师尊的突然良心大发现,顺手的给乖巧的徒弟买了一个冰糖葫芦。
然后才发现倒霉徒弟两手都是东西,根本没手拿,于是只能自己再帮忙拿着。
佑离岸只见一眨眼的功夫,冰糖葫芦就消失在了师尊手中。有些困惑懊恼,又有些不好意思问。
其实方才他就发现了,师尊手里的东西总是来无影去无踪的。瞬间消失瞬间出现,叫人摸不着头脑。
戏茶斋,二楼
“还是这里好啊。”步柏连一臂搭在窗栏上,撑着整个人半靠上去,俯揽着长街上人来来往往。
“每次来这里都有一种轻松的感觉。”说完想起什么似的,自嘲一笑,“明明也没有什么做事情。”
“南起三火峰,北落还月州。历时半年,其间九州七大世家的天池眼都一一巡查了,这还叫没做什么事?”
东饮吾将第一壶泡好的茶水浇在茶宠上。
一旁,佑离岸手里还拿着步柏连顺手给买的冰糖葫芦啃着。他拘谨地跪坐着,眼看着朵枯萎的雪莲随着茶水的浇灌慢慢绽放。
“这是救世之功啊。”
“什么救世,骗骗小孩子算了。师尊不再久别装了,还和我来这套。”步柏连把手臂伸出窗户,搭着窗沿轻轻晃荡。
“说起来当年第一次来这里,还是师尊带我们来的呢”
今天是难得的好天。阳光洒落在还月州内,步柏连半个身子都舒展在柔和的暖阳中。
到底是刚刚从天池眼里面出来,即使闹腾脸色也是苍白的。阳光一撒,几欲透明,好像下一秒就要化在这好不容易的冬日暖阳中一般。
佑离岸在身后眼睛直直的看着,亮闪闪的眼睛中专注的倒映着步柏连的背影。
好漂亮,从生下来就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连头发丝都在发光的师尊。
听见他提起师尊,东饮吾不自觉的笑了笑:“是,那次还是师尊带我去寻我的天命武器。”
东饮吾同步柏连的师尊,便是当今修仙途中最强者,凌舟仙尊。亦是八百年来无情道第一人。
那才是真正的高处不胜寒。
按理来说,东饮吾,步柏连以及师妹也该修无情道。只是可惜凌舟仙尊看徒弟的眼光不知道是算好还是不好。
说不好吧,三个弟子都是修仙途人人举目望之的天骄。说好吧,但是除了最小的弟子,又都没有继承衣钵。
东饮吾自幼跟从凌舟仙尊修无情道。日日仰望着师尊冰冷寒霜的背影,夜夜枕着无情道的道法而眠,不可谓不是天下离此道最近的人。
但是委实是天生劳碌命,从小出去历练就总是感怀人情多艰。又总是爱操心操心这个,关怀关怀那个。在一次闭关吐血后,长老做主给送去修了太上忘情。
忘情而至公,不为情绪所动,不为情感所扰。
自此才算是步入正轨。
改道换命,乃是大事。然而凌舟仙尊从头到尾并未过问。
再次指点剑法的时候,听完大弟子磕磕巴巴的解释,凌舟仙尊也只落下一句波澜不惊的:“知晓了,今日的剑法接着练吧,十日之后再见。”便离开了。
无尽藏的太阳总是很舒服,能将人的影子拖得很长。
师尊冰冷,不可僭越。不近人情的影子,把跪坐的东饮吾整个拢聚在里面。
当年的历练结束后,两人在九州也留下了不少名号。后来东饮吾回去了,只剩下步柏连还在外面。
不知是何缘由,好像步柏连爱这个鱼龙混杂,混乱无比的世界,远胜过爱宗门,爱无尽藏宗。
而他不同,他想永生永世沉溺在师尊的影子下,沉溺在那片黑色的海里。
“可惜你不听他的话,那么多利器,给自己拿了把琴回来,气得师尊大半个月没理你。”步柏连轻笑,“还是我陪你去认错的。忘恩负义的家伙。”
步柏连余光瞟着正专心吃着冰糖葫芦的佑离岸,心里有些不自在。
他不是一个对徒弟差的人。上辈子收抚安为弟子起初也是一个意外。
前世那日救了抚安后,他的伤势实在是太重,放在世家最后恐是活不成,于是只好带回了宗门。宗门长老见自己带回来一个孩子,还以为是收了弟子,短短几日宗门上下就都传遍了望舒仙尊收徒一事。
后来抚安伤势转好,醒来后,他是望舒仙尊大弟子的事情已经以讹传讹到人尽皆知的程度了。再去解释实在是麻烦。正好抚安也愿意,于是将错就错的就有了这么一段师徒机缘。
抚安的天赋不高,很多东西都学不来。但是本来也不是强求的事情,自己也不甚在意这些。
再者,当年收了抚安后,两个人虽不算亲近,但也相伴百年有余,他一路摸着石头过桥,学会了因材施教,学会了怎么做一个好师尊。
起初要抚安一同在九峰之上的月明不归楼住着时,抚安并不愿意。后来突然有一天,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就愿意了,同他一同住在九峰。最后的时间来临之前,两人也同吃同寝了不短的时间。师徒情谊实在说不上少。
以至于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佑离岸。
本来想要杀了一了百了,但是眼下杀也杀不了。收了弟子放在眼皮子底下,倘若能保持点距离也很好。但是这孩子...
这孩子太干净了。明明用瓦片手起血溅地杀了同伴,却毫无阴郁之气。
怯弱的苟着身子,从垂下的头隙间用亮晶晶的眼睛望着自己,步履轻快的跟着自己,殷切的拿着自己的东西。还有无时无刻不放在自己身上的,让人无法忽视的眼睛。
“有人会这么看另一个人吗?”
步柏连本来抱着“趁你还没本事,上辈子都死在你手里面了,这辈子使唤使唤你还怎么了”的心态,准备一路上好好折磨折磨上辈子的仇人,但是现在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步柏连掩下目帘,心底嗤笑了一声,收回变得冰冷的目光:“真是脑子坏了,在这起这种丧心病狂的怜悯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