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盲人。”姜泠早习惯了这种情况,反倒能释然一笑。
“对不起啊,我不知道…”
“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能听见你们的描述也很好,我还没见过老鹰呢。”
“嗯,那让我想想怎么描述啊…”
一段路下来,两个姑娘的距离被拉近了许多。姜泠是不爱多说的人,偏偏沈径霜是最喜欢和别人分享的性格。两个人凑在一块儿,一个说,另一个听,竟能难得地互补。
“你是哪里人?爱吃什么?我给你做!”回到家中,沈径霜把衣服往门口架子上一搭,径直走向了厨房。
“我不挑食,吃什么都行。”姜泠跟着进到厨房,“我帮你吧,两个人比一个人干得快。”
“那我不客气啦!”说着,一只碗就塞进了姜泠手里,那女孩语气俏皮,“帮我把这俩鸡蛋打散了吧。”
饭做到一半,央拉从门外进来了,她从小挎包里掏出几根有长有短的螺丝,对着厨房喊,“阿姐,你要的东西我拿回来咯!”
沈径霜一听,放下手里的菜刀,走到门口。听见敲敲打打的声音,厨房里的另一人也跟着出来了。
“这是在做什么?有我能帮忙的吗?
“不用不用,我这个壁柜门有点松动,我叫央拉从安巴大叔那儿拿几个螺丝回来修一修。”
“哦。”姜泠难得夸人,“你真的是很能干的女孩子。”
“你也是啊。”
沈径霜回应着,从壁柜中取出一把古琴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古琴落下的时候,拿着它的人无意间蹭到琴弦,发出一声低沉的琴音。这声音钻进姜泠耳朵里,扰动了她的神经。
“这琴是你的吗?”
“琴?”刚把壁柜门关好的人被问愣住了,旋即反应过来,“不是,这当然不是我的,我哪会弹这个呀。这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大叔交给我的。”
“那个老大叔长什么样?他什么时候给你的?”姜泠急切地追问。
“长什么样?你让我想想。”沈径霜看眼前人着急的样子,一紧张,反而想不起来了。
“我没记错的话,那个老大叔好像有五十多岁了吧。个子不高,人瘦瘦的,但是很精神。说话是南方口音…”
“哦对了,他后背上有两道特别长的疤,看起来应该是刀伤。”
“你什么时候见到他的?”
“去年吧。”沈径霜仔细回忆着当天的细节,“对,应该是去年中秋节的时候。那天我在卫生院值班,这老大叔被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送到卫生院,说他聚餐的时候喝多了,路上滑了一跤,把头摔破了。”
“我还从没见过摔得那么厉害的人。送过来的时候,他浑身上下全都是血,人都不清醒了。我和我同学连夜晚上叫人回来,好在最后总算没什么大碍。”
“之后呢?这把琴怎么到了你这里?”姜泠听着,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
“琴是大叔给我的。当时他伤还没好完全呢,送他来的那两个人就要带他走。他们去交费的时候,大叔把这个交给我,说让我好好保管,会有人来这里找我拿的。”
“和他一起的一男一女长什么样,有什么不对劲吗?”
“那个女的挺有气质的,她好像叫大叔‘师哥’;那个男的长得就很凶了,三角眼,说话还很冲。不对劲的地方,那就只有伤还没好就要带大叔走了。”
“不过他们说是接大叔回家修养,嫌我们这儿医疗条件不好,我们也没有拦着不让走的道理。”
“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呀?”比起那一男一女,沈径霜更想知道眼前的姑娘为什么这么关心这件事。
“你说的那个老大叔应该是我的家人。”姜泠想了想,决定撒个谎,“他之前和朋友一起出去旅游,很久没回过家了。这把琴向来是他最宝贝的东西,我看琴在你这儿,怕他出了什么事,所以才这么问。”
“你不会就是大叔说的那个来拿琴的人吧。”保管琴的人突然觉得这种缘分很是奇妙。
“应该不是,他没跟我们提过这件事。可能他还托付了别人吧。”话到此处,姜泠突然郑重其事地拉起面前人的手,“我有件事情想麻烦你帮忙。”
“你说,只要我能办到的,都会尽力帮的。”
“这是我的电话,如果之后有人过来取琴,你能不能告诉我一声。”
“可以,没问题。”沈径霜爽快应下,心里却疑惑着为什么姜泠不直接把琴带走。
送饭到卫生院时,卫斯诚已经醒转过来,此刻他正对着手机和母亲视频。
“说了八百万遍了,真没事儿。”半靠在床头的人脸上全是无奈,“你不信问曾…问我表哥。他能作证,真没事,就是掉水里被鱼扫了一尾巴,我现在活得好着呢。”
“诶,我姐送吃的过来了。”看见来人手里提着的饭盒,卫斯诚眼冒精光,手机也被转了个角度。
“你恢复得倒挺快,你姐还担心了老半天呢。”沈径霜看了看还剩一半的吊水瓶,把饭菜放在了床头。
“你是谁?”
“她是谁?”——
电话两头的母子二人看见沈径霜,异口同声问出这个问题。
“哦,她叫沈径霜,是我们碰到的医生。就是她找人把斯诚送到卫生院的。”凌岓一直坐在床边,听到此处,赶紧向明樾解释。
“谢谢沈大夫!”卫斯诚倒是大大咧咧道谢,可那头的明樾还没作罢。
“小诚,你把手机挪过去点,让妈看看沈大夫。”
卫斯诚听得疑惑,却还是按照母亲的要求照做了。
“像,长得真像啊。”明樾念念叨叨。
“阿姨好。”沈径霜出于礼貌接过了手机,却被那边的人看得发毛。
“你好,你是姓沈阳的沈是吗?”
“对,是那个沈。”
“谢谢你救了我们家小诚,给你添麻烦了。”明樾斟酌了半天,又问出一句,“你家在哪里呀,哪天我和他爸爸登门道谢。”
“不用了阿姨,我是这儿的援藏医生,救死扶伤是份内责任,不至于让您登门拜谢。”
“那怎么能一样呢?我儿子不是这里的人,自己瞎胡闹受了伤,还得劳烦你们帮忙,道谢是一定要的。哪怕给你家里寄点特产也行。”
“额…真的不用了阿姨。”
“那你能不能告诉阿姨,你是哪里人呐?阿姨一看见你就觉得面熟,想起一个老朋友了。”
“我是余州人。”沈径霜硬着头皮回答。
“好好,好孩子,余州是个特别好的地方。”明樾怕自己掩饰不住激动,最后叮嘱了几句,把电话挂断了。
“我妈可真奇怪哈。”卫斯诚拿回手机,尴尬不已,“沈大夫,不好意思啊,今天冒犯您了。她以前不这样的。”
卫家这边,明樾看着刚刚视频时截下的图,眼泪直流,嘴里念念有词道,“我终于找到你了,终于找到了!这孩子和你长得太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