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浴过后,叫人摆上冰山,她才觉得畅快些。
离晚饭还有些时候,刘玉娘等私人还未起,碧桃同绣云也睡得正香,她便将手札拿出来再看一遍。
这手札是她道控茶司以后就开始写的,上面记载着许多应当注意的事项,未避免被人看到,她用了些自己才知道的符号。
翻到记载的一个月前的日期,上面就写了那时自己应当跟林牧川提一句,在收茉莉花的同时,多收些春茶制作茶茶坯。
用的理由也是夏季茉莉花开得更好,香味更浓郁,春茶夏花,如此搭配才更显滋味。
控茶司掌上贡与茶叶对外邦的售卖,前者固然重要,但后者也不能轻视,尤其是售卖所得直接入国库,算是国朝经济所系。
常乐还记得某次某地控茶司未及时上交足量的银子,父皇将担了干系的一批人皆定了处罚。
茉莉花茶前所未见,对外售卖定然也能提出高价,控茶司今年所需上缴的贩茶银子就不那么紧张了。
也因此项提议,常乐从林牧川处换了五十担茶坯,这个数额对龙芽坊来说已经足够。
至于提花的步骤,她并不打算透露给对方,这将是自己能在下一次斗茶大会中胜出的关键。
常乐翻过几页,视线落在了最近记载的斗茶大会四个字上。
这是庆丰县历来的传统,忙碌的春季过后,夏季的茶叶品质下成,味多苦涩,因此夏季制茶往往不多。
得了空闲的作坊坊主们便兴起了斗茶的乐趣,每一个作坊可推自家的新茶去斗。从一贯的现实来看,胜出的茶叶普遍能其他的茶叶多卖上价格。
这次斗茶大会,常乐是必要拿下魁首的。
不仅是为了多出来的价格,更是需要凭借这一次的出彩将龙芽坊的名声打出去。
虽则按规矩来说,品茶人是不会知道杯中茶叶到底是出自那家作坊,但常乐也不相信其中一点暗箱操作也无。
也许不至于到事先便定好魁首的地步,否则这斗茶大会在庆丰县也不至于传承如此之久。
但暗地里踩下一家小作坊却是十分简单的,尤其是龙芽坊。
需得想一个稳妥的法子才行。
如此思索者,日头渐西,已到了晚饭的时间,香儿问过以后摆上饭菜,常乐吃得几口忽然蹙眉。
“香儿,这道菜用的可是子鸡熬制的鸡汤?”
香儿闻言看过一眼,回道:“娘子,这是鸽子汤。”
常乐闻言,顿觉胃中一片翻腾,一股不可名状的恶心感直冲咽喉。
她捂着嘴急冲冲地想找个地方吐,一旁的香儿早眼疾手快地递过来一只痰盂。
“娘子,你这是怎么了?可是着凉了?”、
香儿一边为她抚背后,一边又是递水给她漱口,一边拧了帕子过来擦嘴。
闹腾了一番后,常乐不敢再看桌上,只令香儿赶紧将饭菜都撤下去。
再面对对方的询问时,她才说:“无事,只是我吃不得鸽子。”
“可是……”常乐斟酌着开口,“那道菜一直用的就是鸽……这个汤啊。”
常乐蹙眉,又问:“这道菜一贯的方子便是如此么?不是红婶擅自换了?”
“一贯如此的。”
见对方眼神笃定,常乐便信了这话,况且,一道菜而已,也犯不着为了这个骗自己。
“娘子,可是有何不妥?”香儿担心地问。
“无事,我只是吃不得鸽子罢了。”
见对方欲言又止,常乐也知对方心中的疑惑,但她却不愿再多说。
香儿失识趣地未再开口,只是劝她再用些别的,毕竟只吃了几口。
但她此刻却已经什么都吃不下了,便挥手让对方下去了。
而后,她便陷入了沉思。
不吃鸽子,那是因为幼年在宫中时她曾养过一只鸽子,十分珍爱。
某次,深受宠爱的三皇子过来找她玩乐,过得一会就留她用膳,还一直叫侍膳太监为盛其中一碗汤。
那完汤鲜美非常,她也从善如流地喝了三碗。
直到那日晚间,她才得知,那汤留炖得就是自己心爱的鸽子。
愣了许久后,她开始昏天黑地地吐,甚而重病一场。
但三皇子,却只是被父皇训斥了两句,据说连重话都不曾说,仅得了“以后不可这样胡闹了”几个字。
胡闹么?纵使过了十几年,常乐如今回忆起来,双唇依旧不可遏制地颤抖。
她其实并不记得鸽子汤该是什么味道了,但方才那道汤的味道却十分熟悉,那是她的母妃在她每次身子不舒服时都要吩咐小厨房做的。
但当时,母妃跟她说,这是子鸡汤。
“母妃……”常乐在心中默默念着这两个字,眼角的泪珠悄然滑落。
时至今日,女儿知您的一片良苦用心。
擦过泪,她想着到窨花室去看看,忽然,心中一念头闪过。
她勾起嘴角,让香儿去唤季念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