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乐好几次听见老两口在嘀咕些小翠、田螺姑娘,说自家儿子肯定是上辈子积了功德。
翌日,刘二九和吴氏照例外出采茶,再三嘱咐了憨哥儿要看紧媳妇儿,买得了就早些回来,等憨哥儿将话学了三遍才放他们出门。
走得一个半时辰才见到城门,常乐加紧脚步,几乎要跑起来。
强压着走脱的冲动,入城后她假意在各色铺子中挑选,实则借机探问,转得半日终于看到了控茶司匾额,她脑中紧绷的一根弦松了大半。
常乐探了探袖中的布袋,内里的茉莉花皆已挑走,只剩茶叶。
她转头与憨哥儿说:“前几日听闻控茶司悬赏,寻能制好茶的方子,憨哥儿可知是个什么章程?”
见憨哥儿摇头,她又说:“秀秀也不知呢,此处恰是控茶司,不若我进去问问?”
“不行,娘说不能乱走。”
“并非乱走,你想想,爹娘采茶也是辛苦,你又不事生产,来年再添了孩子,家中的花销可不又多了一重。我的本事你也见过,若是问清了章程,说不得我就能制出他们要的茶哩。就我不能,爹娘总有法子。若真成了,得的赏赐可抵得上家中十年的嚼用了。”
憨哥儿愣神思索了片刻,依旧头摇得好似拨浪鼓一般。
“娘说了不能乱走,要爹来问就好。”
真是难缠!常乐只得双眉倒竖叱道:“现在连我的话都不听了?不过是问句话的事儿,怎么就不行了!”说着竟哭了起来。
憨哥儿顿时慌乱,忙上前又是作揖又是赔罪,一叠声应了下来。
常乐这才露出笑意,三两句叮嘱对方一定在门口等着便往里边走。
门房当班的差役听常乐说明来意,让她填上姓名住处把茶叶留下就可以离开了。
常乐怎肯罢休,摸出用来买药的铜钱递了过去。
“官爷通融则个,实是此茶不比平常,需得奴家亲自沏来方能尽显其味。”
差役收了钱,将常乐让进见客的旁厅又说:“林大人此时不在司内,你且等着吧。”
大昭共设三处控茶司,专管各地茶叶统购货殖,收上来的茶叶部分上贡,部分与外邦交易。
当今天子好茶,令控茶司每年上贡当春新茶,每年还需见到新研制的品类,今年恰好轮到庆丰县上贡新品类。
但新的品类又岂是易得的,更何况皇帝口味刁钻,研制新茶一事真可谓烫手山芋。
但常乐身为公主,了解父皇口味是她的本分,自己制出的茶她自信九成可得夸赞。
只是不料,当年在宫中为了讨好练出的一手制茶技艺,现如今拿出来依旧是为了讨好。
这九五至尊,真是在哪处都不得不仰其鼻息。
时间过去许久,常乐心中渐生不耐,她起身欲问差役,刚至门口就听见外面起了纷乱之声。
“什么人,竟敢擅闯控茶司重地!”
“我媳妇儿是不是被你们抓起来了,你们还我媳妇儿!”
“什么媳妇儿,你这傻子是女人想疯了吧,敢到我们控茶司来撒野!”
“我不是傻子,我娘说了我不是傻子!”憨哥儿怪叫起来,紧接着就是差役连声痛呼的叫喊。
常乐暗叫不好,这憨哥儿虽呆愣却有一身蛮力,平生又最恶别人叫他傻子。
这事一准会牵连到自己,她赶忙掉转身子往里走。
步子还未迈开,手腕就被拉住了,那个收了钱的差役扯着她大喊:“你就是他媳妇儿吧,赶紧叫他停下!”说着就把人往外推搡。
常乐哪里肯依,挣扎着否认。但这副初愈的身子如何抵得过男人,一路被拖拽着到了大门口。
“媳妇儿!那就是我媳妇儿!”
眼看着傻子拨开众人朝自己冲了过来,常乐心如擂鼓。
“我不是,我不是他媳妇儿,我不认识他!”
这句喊瞬间惹怒了憨哥儿,他立时咆哮:“娘没得说错,你就是嫌我傻,你就是会跑,我就该听娘的话把你绑起来!”
此人如蛮牛般扑了上来,千钧一发之际,常乐不知哪来的力气挣脱了差役的桎梏,发疯似似地往里跑。
刚跑至二门口,憨哥儿的手就搭上了她的肩膀。
常乐如遭雷击,不禁尖叫出声。
然后就见眼前黑影闪过,憨哥儿瞬间飞撞到影壁之上。
“大胆!竟敢在控茶司逞凶。”
常乐惊魂甫定,便听到差役们连唤林大人。
控茶司林大人,她此行的目标!
她抬眼去看,就见此人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却仅一瞬就移开了。
“五六个人拦不住一个人,我控茶司养的好差役!”
众人瑟缩,等他开口再问,才有人将经过简述了一番。
“她是我媳妇儿,你们放开我,我要回家!”憨哥儿已然醒转过来。
“我不是,我根本不认识他!”
林大人转头看向差役,差役躬身道:“在下亲眼看到他们一起到这儿来的。”
常乐看向林牧川,对上一双打量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