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紫藤未到花开时候,但新叶的青绿隐隐藏于朱色宫墙之后,亦别有一番景致。
徐贤妃极爱此花,永和宫里便也只栽种了紫藤。
有人说紫藤是乡野之花,与这巍峨庄严的皇城格格不入,但潇君曾见过其盛开的模样,花藤蔓延而上,垂下一树紫色花瀑,而树下女子笑意明媚,那一刻潇君仿佛见到这宫城里女子鲜活的另一面。
从此觉得,这座宫城再没有什么花比之更相配的了。
忽然,贤妃觉察到门外驻足的她,唤来宫女赠她一篮将采摘下的紫藤花,说能用来做花茶。潇君行过谢礼,花茶制成以后,派人给贤妃送了一盒来。
这是前世二人唯一的交集。
“此树是新栽的,他们说今年兴许开不了花。”
女子轻柔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潇君转身,便见一身宫装的俏丽女子正含笑望着她,徐贤妃生得明艳,用旁人的话作评,便是她当得起一个“媚”字,眉眼浓郁,绛唇映日,即便只是薄粉敷面,也是位难得的倾城佳人。
这样的一位丽人,性子却与皮囊不同,淡泊而又温柔。
潇君屈身行了宫礼,“民女潇君,拜见贤妃娘娘。”
“宋姑娘不必多礼......”
贤妃派人将她搀起,又挥退众人,与她同站在花藤之下,望着青叶轻声道:“这株花藤还是子敬替我寻来,深宫寂寞,唯有看此不惧风雨攀爬生长,才觉得自己还活在尘世间,方才看姑娘在藤前站了许久,可是也爱紫藤?”
原是徐简行替他阿姐寻来的。
潇君道:“藤花无次第,万朵一时开。何其壮阔之景,徐大人赠娘娘心爱之物,与您手足情深,却比景更叫人艳羡。尘世诸多活法,择一而行,亦为旁人难以比拟,好坏与否在乎心境,娘娘不必心生悲凉。”
闻言,贤妃不禁笑道:“姑娘真是位妙人,说话周全又暖人心,怪道子敬常提起你,我今日见了,也喜欢的紧。”
潇君一怔。
听到此处,今日贤妃相邀的目的,也逐渐显露了。
只是这样一来,她心里的事却不好求贤妃相助,但愿她不会捅破这层薄薄的窗户纸,让自己再难开口。
清早那时候十二送来一封陆砚的书信,纸上寥寥十三字:粮草告急,恐奸人谋算,盼卿助之。
前世肃州卫参将吴智因被敌军算计而失粮草,致使西北战事吃紧,险些不敌鞑靼,令宁军损失惨重。潇君还以为这一世有陆砚在旁会有所不同,怎料也......如今甚至传信于她,只怕陆砚这回真遇到了棘手的事。
他不信旁人,只信她。
陆砚的信已传回京城,加急军报只会早其几日,既然军粮告急,朝廷绝不会置之不理。
而今离去岁秋收已久,开春朝廷又拨了一批军粮送往南安伯军中,此时存粮所剩无几,势必会派人南下筹粮,再从百姓口袋里搜刮。
百姓苦战争已久,平日里严苛赋税皆作军饷,现在还要拿走他们最后的口粮,恐有好事者煽动民愤。
潇君虽没有办法平息民怨,但她拥有先知,有法子不从百姓身上征收军饷。
所以她得亲自去一趟南边才好。
如何名正言顺的去?她只能想到入宫来求陛下,以自己曾身涉反诗案,心中有愧来向陛下求一个将功折罪的恩典,让她能随筹粮使同去。
徐简行是她上达天听这条路最快的助益。
恰好今日贤妃相邀,直接可让她入宫来,简直为她省下好些功夫,正要感叹自己鸿运当头,心想事成,谁料贤妃此举是想为她胞弟相看自己。
这却令她有些不知所措了。
近日来她虽与徐简行有交集,诚然接触并不多,哪儿会生出这般心思来?大抵是贤妃听了些什么生出误会。
况且亲她也成过,终了觉得也没什么了不得的,等军粮一事了结,她势必要寻个机会好生解释清楚。
小宴设在永和宫偏厅,宫里还住着两位美人,都被贤妃唤来作陪,姓林的美人闲来自酿了桃花酿,也打了一壶上来,这宴啊,便算开始了。
正饮酒闲话时,孙良忠上来禀道:“娘娘,徐少卿适才在乾清宫随陛下手谈,听闻娘娘这儿有宴,央了陛下的意思,如今正往永和宫来呢。”
贤妃捏着酒杯抬首,纳闷道:“既然在陪陛下下棋,好端端地,来我这儿做什么?”
话音才落,门外一道朱色身影已迈步进来,“阿姐晓得我为何而来!”
见状两个美人忙起身告退,避去内间。潇君倒想跟她们一起进去,可才起身又听徐简行冷道:“你走什么?”
啊?
她不该走吗?
贤妃放下酒杯,笑着握住她的手,安抚道:“你就坐在这里,他今日犯浑,也不知怎么了气性竟这样大。”
“阿姐,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