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时光像流逝地很慢,不知等候了多久,外头仍只余风声。
玄弋站在门口一言不发,徐简行仰面躺在地上,望着残破屋顶正小声地数数。
潇君已从他口里获悉自己被喂了毒,之前还会苦口婆心劝些“陆砚不会为了我们二人犯险。”“不如放了我们,徐大人想来是能原谅你误入歧途这事的。”
这样的话。
如今她也不愿多言,平静的接受自己将死的事实。
平静之中难免心生不甘,她以为躲开朱峻熙此后自己的人生就是坦途,谁料半道杀出来一个玄弋,一把将她推入了阎罗殿。
徐简行数到一千,偏头就见她在闭目养神,神情安详地如同已经入睡。
“姑娘这会儿怎么反倒不急了?”
潇君深深一叹,“急也无用,再有些时候,你我也当毒发身亡,结局已成定局,不如坦然接受。”
“若他是诓骗我们,实则并没有下毒呢?”
潇君扭头看向他,唇角微微掀起,“现下还有比我们毒发更坏的结果吗?”
这倒也是,没下毒自然最好。
徐简行笑了笑,没有再说话,继而又专心数数。
夜阑风止。
门口的玄弋望着月上中天,脸上神色逐渐沉下。
按说陆砚早该到了,可到了这个时候,竟还不见他的踪影,莫非是真不在意宋潇君的性命?
见状,潇君的声音在后悠悠传来,“玄老板,我就说陆砚不会来吧?你今日闹这一出真是费力不讨好,又暴露了自己,还戕害两条性命,多不值当啊!”
恰此时,巷口忽然传来马蹄声。
随后便见一人一马如天神降世般出现在残庙门口。
玄弋望来人阴恻恻地笑了,“这不是来了么?”
潇君一怔。
想不到陆砚他还真来了。
玄弋打开虚掩的大门,迈出屋子。
陆砚手拽着马绳居高临下看向玄弋,双眸微微眯起,像审视猎物的鹰。
“还以为陆二公子不来了。”玄弋负手而立,轻笑道:“看来宋姑娘在你心里尚有些分量。”
陆砚不语,目光挪到他身后潇君的脸上,递了个安心的眼神,又去看地上被缚的徐简行,稍稍错愕,“怎么不说,徐大人也在啊?”
徐简行笑道:“在与不在的,不还得仰仗陆二公子来救嘛。话又说回来了,你真是一人过来的?”
“当然。”陆砚道:“不过若知道你也在,我必带些府兵出来营救,毕竟祖上沾亲,论辈分我还应唤大人一声表舅呢。”
徐简行对此很是欣慰,“从未见你唤过我表舅,如今有此一声,这一世也算分明了。”
潇君扭头看他,眉头一蹙,这就分明了?
陆砚抬眉,“表舅说话,为何有如此悲意?”
徐简行苦笑不语。
而潇君瞥一眼门口处的玄弋,电石火光间便下定决心,放声道:“逢屿,玄弋给我们服了毒,事已至此,你快离开,他的目的是你,只要你走他就成不了事,我哪怕死也不让他得逞!”
徐简行眉梢一动。
心里不禁应上一声:要不也管管我的死活呢?
“陆逢屿,我们之间,总要活一个啊!”
潇君的语速过快,等玄弋意识到不对,欲来封她嘴已为时已晚。
话音已经落了地。
他唯有愣在当场听她将话喊完。
站在女子面前,玄弋已是目瞪口呆,怔了半晌也想不通,为何天下有女子会劝来营救她的人离开?
她难道就不怕死吗?
潇君就这么望着他笑,被绑在圆椅扶手上的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活似如今等死的是他。
如此淡漠之人,玄弋活了二十五六载,绕是没见过。
他哪里知道,眼前十六岁的娇俏少女体内早已换了个经历风雨的芯子,死过一次的人看生死总不似伊始那般惶恐的。
何况,她死过两次。
谁料陆砚还真能听进她的话,拉转马绳作势要走,甚至留下话来,“既然如此又岂能让你们白死?我再去搬些救兵,哪怕鱼死网破,也要叫他好看!”
玄弋眼见事情不对,忙高声喝道:“站住。”
陆砚全然不顾。
玄弋顿时气不可遏。
“我说让你站住!”
说着一把匕首飞快朝陆砚越去,冷刃破空,直击其面门。
陆砚纵身越下马,堪站稳脚,又见玄弋提剑飞身越到他身前,迅速挽了剑花刺来,陆砚又一个旋身躲开,而后抽出腰间的佩剑,迎上对方。
二人就此鏖战,刀光剑影之中,身形敏捷迅速。
可玄弋哪里是陆砚的对手,未出十招,他便被陆砚一脚踹开丈远,砸断腐败的木板,在地上滚了一圈才跪坐起来。
潇君暗道不好。
陆砚怎么将人往自己这边踹?
念头才起,就见玄弋从地上爬起,抓起剑一个箭步舞到自己面前。
冷刃贴上肌肤的刹那,寒凉如冰。
潇君难以自抑地将头往后仰去,浑身如同有根弦绷紧了一般,脸色更是惨白无比。
她恨不得立马破口大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