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秀珍扯开嗓子唱:“呀啦嗦——那就是青藏高原!”
晁雨掏了掏自己的耳朵。
原来并非声音高亢的人都适合唱歌。不会唱歌的人声音越高亢,越是灾难。
她本来看毛秀珍画的跟土豆似的葡萄,想劝毛秀珍要不去练唱歌。
得,现在她还是老老实实教毛秀珍画画吧。
她给毛秀珍大概讲了讲素描的概念,又承诺明天下班把以前的绘画书拿来给毛秀珍。
开玩笑问毛秀珍:“老太太,不付我学费?”
说话间辜屿从自己房间走出来。
毛秀珍顺手一指:“我的大外孙,拿去吧。”
她本是玩笑,晁雨和辜屿对看一眼。
晁雨移开视线,站起来:“我先走了。”
“等等,等等等等。”毛秀珍拽住她手腕,又把她往辜屿的方向拽。
“哎……”晁雨有点慌。
毛秀珍把晁雨拽到辜屿身边,一手一个,把两人摁在木爬架下打横的那条座椅上。
自己走回躺椅边拿起素描本:“说不定我的技能点不在静物在人像呢?你让我试试。”
又道:“二狗子不爱拍照,我要是画好了,就当你俩合照了。”
晁雨:……
这是什么爆棚的自信心?刚学会踩油门刹车,就觉得自己会开F1。
她问毛秀珍:“为什么一定要合照?”
辜屿坐在她身边,两人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她故作镇定笑看着毛秀珍说话,垂落的眼尾视线能看到辜屿冷白的小臂。
她说“为什么要合照”的时候,辜屿好像看了她眼。
又好像没有。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和辜屿之间变成这样。
好像什么都有,好像什么都没有。
好像可以进一步,又好像可以退一步。
她的手垂放在腿上蜷起指尖,又在任何人发现前放松开来。
直到毛秀珍说一句:“好了。”
她逃似的从辜屿身边急匆匆站起来:“画得怎么样?我看看。”
可如果什么都没有的话。
她又为什么要逃。
一看毛秀珍的画纸——
她拍了拍毛秀珍的肩:“画得很好,下次别画了。”
把葡萄画成土豆,至少都还是个圆。
把两个人画成两坨土豆,是不是有点过于抽象了?
周一上班,晁雨跟做UI的同事配合,进行了整天设计优化。
临下班的时候被抓包开会,她望了眼窗外。
果然不多时,盛夏的一场黄昏雨应声而落。
开会完已是八点,晁雨发现周旭尧在等她。
看见她降下车窗来:“雨太大了,我正好要去老城区外婆家,送你一程。”
反正相亲那天话都已说开,也没什么可扭捏的。
晁雨上了周旭尧的车,系安全带时,周旭尧问:“你能看出什么时候下雨?”
他看到开会时晁雨望向窗外那一眼。
晁雨扬唇:“不是看出来的,是闻出来的。我还能闻出,这雨下不了太久,快停了。”
空气里潮湿渐退,有种草木葱茏的味道。
“这么神?”周旭尧半开玩笑:“那你能闻出我什么时候成功么?”
晁雨诚恳地说:“你会发大财。”
“真的假的?”
“是真的。”
任何一个在职场历练过几年的人,都能看出周旭尧的公司:架构完善,目标明确,年轻人个个充满冲劲。
周旭尧开车将晁雨送到家门口,雨声淅沥已经渐止,刚好碰到出门准备去摊上的葛洁。
葛洁看到周旭尧离开的车屁股:“那是小周的车?”
晁雨心里一咯噔:大意了。
葛洁攥住晁雨的手腕,怕她逃跑似的:“你不是说你们互相没看上吗?”
“是没看上,所以相亲局变面试局,我现在在他公司上班。”晁雨只得说实话。
葛洁放开晁雨,一边往前走一边掏出手机给晁正声打电话:“老公,给小雨结婚存的那坛桂花酒呢?你就要喝上啦!”
晁雨:……
“诶妈……妈你听我说……”
正当这时,晁雨看到辜屿站在那里。
黑衣黑裤加薄韧骨相,站在雨气朦胧的天地间。
晁雨闭了嘴,没再解释下去。
辜屿走上前来:“我来拿书。”
哦对,晁雨承诺今天借书给毛秀珍来着。
毛秀珍大约见下雨,怕她不方便,便叫辜屿来拿。
“跟我上来吧。”晁雨推门回家,踏上二楼。
辜屿跟在她身后,没进她房间,在门外连廊里等。
门半掩着,晁雨收拾书的时候低着头,一缕碎发从额前垂下,又被她匆匆勾至耳后。
其实在洵州这样的小城,人的边界感很弱,没什么隐私意识可言。
从小晁二柱和那帮男孩就在她房里蹿进蹿出,又被她大骂出去。
她的房间从不是昆戏画本子里什么私密的闺房。所以上次辜屿送奶茶进来,她也没觉得有什么。
只是现在确定两人之间是有什么不同后,辜屿反而站在外面等。
她抱着书出去:“我大概找了这些。”
辜屿接过,目光很淡,掠过她额发勾起后露出的一点耳尖。
正当晁雨以为两人这次接触即将结束。
辜屿开口问:“你现在在他公司上班?”
没叫周旭尧,而叫——“他”。
“啊。”晁雨的心跳莫名抢了一拍:“嗯。”
她恢复表面的淡定模样说道:“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