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请那个小男孩喝奶茶呀。”胖阿姨解释:“你还说,让我给他放两倍糖。”
“为什么?”
“因为他看起来总是不开心的样子。”
这时店里来了其他客人,胖阿姨去忙了。
晁雨坐在原处苦思,一会儿觉得是有这么回事,一会儿觉得是自己根据胖阿姨的描述脑补出来的。
她漫无目的循着窗外看了一眼,看见马路对面的辜屿正走过来。
原来他还没买到奶茶。
少年好像都不喜欢打伞。包括某二十二岁严格来说已不算少年的那位。
哦不对,他也没伞可打。
他应该是走到半路下起雨来的。
不过雨很衬他。就像月光很衬他一样。
它们落满他肩头,不柔和,反而衬出他周身的锋利。
他很像那个称号,“妖刀”,冷冷的没感情,出其不意间已割开这世界。
他走到奶茶店外,大概看里面人多,并没走进来,只是站在屋檐下避雨。
奶茶店的落地玻璃上,贴着IP联名的巨大贴纸,许辰懿吸着奶茶跟晁雨聊天,并没注意到窗外的来人是辜屿。
但晁雨肯定,辜屿看到她了。就像她看到了辜屿一样。
两人隔着一扇玻璃,一人坐在店内,一人站在店外。
晁雨看着辜屿垂落的手臂,被IP人物花朵般蓬开的裙裾挡了大半,只有一点指尖露出来。
染了雨,随着他垂手的动作,一些水渍聚在玉一般修长的指尖上,要落不落。
一种冷气的性感,禁欲的性感。
晁雨想到这只手昨晚握过自己的脚踝,很轻地、拎了拎藏在桌面下的脚。
辜屿站在店外。
他的确看到晁雨了。
关于当年的记忆,他倒是很清楚。
从山里救出小土狗后,他们在奶茶店躲雨,晁雨非要请他喝奶茶。
还让胖阿姨给他加两倍糖。
问他:“你怎么看起来总是不开心呢?”
又问:“喝点甜的会不会开心一点?”
她那时候小,一张脸圆圆的,眼睛也圆,扑朔扑朔、饱含期待地看着他。
辜屿:……
勉为其难地喝了口。
……差点没给他腻死。
亏得晁雨还在对面问:“好喝吗?”
他冷着张脸,由胖阿姨把他和晁雨送回了家,刚一进门,眼睁睁看着晁雨栽倒了下去。
毛秀珍赶回来把人送到医院,他才知道晁雨脚受伤。
他一次都没去探病,因为觉得烦。
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
既然脚受伤,不会提前说一声吗?而且既然脚受伤,为什么还有闲工夫来关心他心情好不好?
而且他总是一张臭脸,她又是怎么看出来他心情好还是不好的?
那个夏天,他的确心情不好。因为出发来洵州前,他的亲生母亲对他说:“有时候我恨不得你死掉。”
后来他还是去了一次医院。
当然不是他想去,而是毛秀珍不停催他,他不堪其扰。
他本打算在走廊里晃一圈就离开。
透过病房的窗,却看见晁雨刚巧一个人在病房。
那时候洵州医院还没有留置针这样的技术,她每天不知打多少消炎药,打得手背血管肿起,以至于这时输液的针,不得不扎在她脑门上,还贴了胶布,看起来有点可怜,也有点滑稽。
辜屿就这么一停留,就被她看见了。
辜屿:……
不得已走到病房门口,示意自己来过了。
病床上可怜的、滑稽的、自顾不暇的小姑娘,脸有点浮肿,冲他笑着说:“喂,奶茶到底好不好喝?”
“你的心情,有没有好一点?”
他那时候已会扮酷,啊不,已经很酷。
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指尖蜷起来。
傻子。他在心里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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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势渐收,辜屿进来打包了奶茶就走了。
许辰懿背对着柜台根本没留意,晁雨也没叫他。
等雨彻底停了,走出奶茶店,许辰懿对晁雨颇为不满:“不是,你有两倍糖这么绝妙的点子,就该自己开个店卖啊。”
“拜托,那时我才十岁出头,哪来的钱?再说,谁知道洵州人的口味真甜得这么丧心病狂……”晁雨又补了句:“再再说,我都不记得了。”
许辰懿打趣她:“小名也不记得,奶茶也不记得。还有更多不记得的吗?”
“你都说是我不记得的事了,我上哪儿知道去!”晁雨一推许辰懿的肩:“差点没被你绕进去。”
许辰懿鹅鹅鹅地笑。
雨后初晴,浅金的夕阳穿透被洗出新绿的叶片。晁雨跟许辰懿笑闹了一路,心里却默默地想:
还有吗?
跟辜屿有关的、她忘记的那些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