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冲过去直接断开游戏机:“你听到没啊?”
辜屿抬眸。
那不是一个八岁小孩该有的冷峻视线。
辜屿说:“既然这么在意的话,为什么会让它跑掉?”
晁雨一怔。
那是辜屿跟她说的第一句话。
“毛奶奶给它套的绳子,我哪想到……算了。”晁雨不再跟他多说,自己转身跑出去。
十岁出头的年纪,正是觉得自己长大无所不能的时候。
晁雨能闻出快下雨了,但她想着能趁下雨前,把小土狗给找回来。
问了山脚下的小卖部,果然看到小土狗进山去了。
她也跟着进山:“小土——狗!咳咳。”
这一声喊出来真叫人泄气,连个正经名字都没有。
晁雨问过毛秀珍为什么不取名。毛秀珍说辜屿讲没必要,小土狗就叫小土狗。
所以他就是个冷漠的小孩。
所以他怎么可能来找狗。
晁雨一边跑,一边在心里忿忿地想。
但她错误估计了山里的天气。
山里的雨来得更快也更急,顿成瓢泼之势。霓山上的土层松,很快泥泞一片,又陡又滑。
晁雨心里有点后悔,觉得不该这么冒进。
又不那么后悔,毕竟小土狗也是一条生命。
她尝试着又找了会儿,不慎踩在长了青苔的树根上脚底一滑,整个人扑进泥里,脚腕也被暴雨打落的树枝划破。
小孩子嘛,就是要晓得厉害才懂害怕。
她不敢乱走了,站在树下咬唇看着如注的雨。
还好没打雷。不过明明是下午,天黑得像整个暗夜提前到来。
心里的恐慌是一点点蔓延出来的。
那时候手机在洵州的小孩子里并不普及,也还没有像现在那么多功能的小天才电话手表。
她无法求援,只好站在原处。
毛秀珍沉迷于麻将桌,肯定没法这么快发现她不见了。那个一心只想着打游戏的冷血小屁孩,更是指望不上。
晁雨低头看一眼自己的脚踝,涌出的血都被雨水冲尽了,皮肤变得苍白一片。
腿开始发麻的时候,团团的雨雾中冒出个人形,把她吓了一大跳。
等人走近了,她才看清——
是那个臭着一张脸的小屁孩,不过,穿着件粉红色的雨衣。
噗。
应该是毛秀珍的。
辜屿手里拎着盏探照灯,转身往回走。
他没发现晁雨脚伤了,以为她只是被雨雾困住,不辨方向。
晁雨跟在他身后。暴雨路滑,她摔了一次,这时走得格外小心。
终于跟着辜屿走出山外。
恐惧退去,愧疚涨潮。
她没能在落雨前找到小土狗,这下完蛋了。
她不想在臭脸小孩面前哭,带着发红的眼圈、眼睛睁得大大的,嘴用力包着。
变成一个很滑稽的表情。
辜屿看了她一眼。
“你真的很烦。”那是他跟晁雨说的第二句话,接着,转身又进山去了。
“哎……”晁雨根本没来得及阻止他。
她一个十二岁的大人,怎会让一个八岁的小孩独自进山?
可辜屿消失得极快。
晁雨站了会儿,决心到附近的小卖部去找大人帮忙。
就在这时,那个粉色身影又出现了。
晁雨短促地叫一声——
他的怀里,抱着那只浅黄的小土狗。
他怎么找到的?
晁雨赶紧把狗接过来抱在怀里,两人往家的方向走。
这时,长大后的晁雨跟许辰懿吹着夜风。许辰懿问:“后来那小土狗呢?”
“不久就生病死掉了。我差点没哭死,辜屿那个死小孩一滴眼泪都没掉。”
所以后来晁雨看到“妖刀”这个称号横空出世的时候,心里浮出的两个字是——
果然。
他果然是个情感很淡漠的人。
“我也是因为这件事,觉得他应该讨厌我吧。毕竟他都不怎么跟我说话,好不容易说那么一句,还是说我烦人。”
晁雨嘴上跟许辰懿说着,心里却不知为何,想起辜屿站在雀梅前、回眸望过来那一瞬的眼神。
她左脚腕上陈旧的疤早已变淡,这会儿躲在新打的石膏里发痒。
晁雨很轻地拎了拎脚踝,心想:
他是么?
是个情感很淡漠的、并且讨厌我的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