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现在,冷气机呜呜转着,一句“谢谢”出口,很快被卷走。
他像是想多看她一眼。
最终没有,视线垂落回去,悬停在指间的魔方上,表情没什么起伏。
晁雨再度开口:“其实你不用在这,我自己订个闹钟,就算睡着了也不怕,到时候叫护士来拔针。”
她拿起手机望了眼药瓶,想估个时间。
辜屿开口:“四十八分钟。”
晁雨:?
辜屿指了下滚轮调节器:“匀速,算得出来。”
晁雨:“……”
她第一次感受到智商碾压。看一眼,就这样算出来了?
晁雨设了个四十五分钟的闹钟,叫辜屿:“你先回去吧,今天麻烦了。”
辜屿指尖对着蓝色的魔方块,不甚在意的:“嗯。”
-
晁雨醒来时有种浑然不知天日的感觉。
她迷茫地眨了下眼,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医院输液。
这药里有助眠的成分吧?她总觉得自己以前加班再累,都没睡这么沉过。
看了眼手机,离闹钟响还有几分钟。
病床前的折叠椅上,晁二柱坐在那里,打横捏着手机很专注地打游戏,嘴里低声嘟嘟囔囔的。
刚才坐在这里那个一身黑衫冷白肤色的少年,像一场幻觉。
晁雨抬眸看了眼床头柜上的魔方。
拼好了。
像仙度瑞拉留下的一只水晶鞋。要不是这拼好的魔方,她还真不知辜屿刚刚是在这里,还是她睡迷糊了的一场梦。
不过梦里怎会梦见辜屿。他们又不熟。
这时晁二柱一抬眼,吓一跳,摘下一只耳机:“姐,你什么时候醒的?怎么不叫我。”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晁雨问。
“到了得有十来分钟吧。”
晁雨张了下嘴,又闭上。
晁二柱:“怎么?”
晁雨摇摇头:“没什么。”
想问晁二柱来的时候辜屿是不是已经走了,又觉得无甚必要。
他当然已经走了。留在这干嘛?
输完液,晁二柱扶晁雨走出,啊不,跳出医院。
晁二柱问:“要不要给你租个轮椅?”
她睨过去一眼:“你是没推过轮椅,想玩新鲜吧?”
“我哪有那么幼稚。”
两人互怼着,晁雨跳出医院大门,问晁二柱:“你有没有闻到很好闻的气味?”
晁二柱怔了下:“没有啊。”
晁雨:“你是习惯了。”
晁二柱就在上海念大学,离洵州并不远。不像她,她的八年时光耗掷在北方。倏然一回水乡来,闻见夜晚空气里有种只属于南方的香气,清新的、柔软的。
也许来自意寒酥或蒲公英,也许来自芬软不起眼的泥土。也许不来自于任何地方,就是南方本身酿出来的。
晁二柱:“你怎么跟狗鼻子似的。我记得以前每当夏天快下雨的时候,你都能闻出来。”
晁雨点点头:“对。”
她是洵州长大的孩子。她真能闻出来。
两人到家后,过了会儿,晁正声和葛洁收摊回来了,一看她脚上的石膏,吓一大跳。
晁雨赶紧解释:“没事,真没事,就是骑电瓶车摔了下,打两周石膏就好。哦不对,还是有事。”
葛洁的一颗心吊起来。
晁雨:“就我这骑行水平,估计美团是肯定不能要我了,离月薪过万的梦想又远了一步。”
葛洁一巴掌拍在她肩上。
晁雨笑得龇牙咧嘴:“妈,你别是练过化骨绵掌吧?”
晁二柱扶她上楼,葛洁帮她收拾了下,一家人终于睡下。
晁雨先前在医院睡了很沉的一觉,这会儿反而睡不着。
刚刚葛洁把医药费转给晁二柱,让晁二柱还给辜屿。
晁雨躺在床上,在一片黑暗里望着天花板。
生平第一次的,她对前路感到前所有的迷茫。
她们是应试教育下成长起来的一代。初中被中考推着走,高中被高考推着走,上了大学,又被找份好工作的压力推着走。
对于什么是成功什么是失败,社会自有一套评价标准。她从不用停下来思考,被裹挟着往前走就好。
突然让她停下来,她一时还真想不清:
未来做点什么?几乎被整个行业除名的情况下,又该如何维生?
直到深夜,一双眼仍瞪得像铜铃。
这时手机响,她一把接起来:“喂。”
手机里传来一个优雅甜美的女声:“喂,请问晁雨在吗?”
晁雨一怔,低头又看了眼屏幕上的来电显示:
的确是她的亲闺蜜许辰懿没错。
她把手机贴回耳边:“你中邪了?”
“靠,是你本人啊。”许辰懿的声音立马松懈下来。
“不是我本人还能是谁?”
许辰懿哼哼两声:“亏我还操心你会不会被那老贱人弄出心理阴影,想不到你手脚够快的,这就有新男朋友了。说,怎么勾搭上的?”
晁雨愣了:“男、朋、友?”
“是啊,就是在医院帮你接电话那个。”许辰懿声音拔高三度,像只瓜田里渴求不满的猹:“一听声音就是个小帅哥,姐们儿,你够有本事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