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你觉得不舒服,就算职场性骚扰。”他沉澹的目波递过来,“看得出来,你在他旁边很害怕。”
原来走出大楼时的强颜欢笑也无法抑制对秦西华的恶心。
她点点头:“是。”
接连两天的遭遇她甚至没告诉池画,只怕说了让人觉得庸人自扰,又或是平白让亲者担心。但是面对李崇裕这么一个不咸不淡的问,她积攒的委屈将要决堤,就在一瞬间,竟然做好了向他倾诉的打算。
可李崇裕什么也没问,只是把烤好的肉夹在她盘中,淡淡道:“这段时间我来接你下班。”
阮绘露自己都没意识到,心里某处就此安定下来。
“对了,”想到李崇裕的话,她礼尚往来地回问,“你说有事找我?”
李崇裕手中一滞:“先吃饭。”
这个问题变成了阮绘露心中悬而未解的谜团,一顿饭吃得神思百转,而李崇裕也心事重重,直到回家的路上,他才重提话端。
吃饱喝足的阮绘露有些犯困,在李崇裕的副驾上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瞌睡。李崇裕瞥了一眼,扬声:“说来,吃饭时还没说的事情……”
阮绘露迷迷糊糊醒过来:“什么?”
“我才知道你为什么讨厌我。”
这下她彻底醒了,一个激灵坐直了看向他:“啊?”
夜间斑驳的灯影落在他出挑的面庞,忽明忽暗,只有眉眼间的冷峻依旧。阮绘露端详片刻,默默收回目光,侧首看向窗外飞驰的夜景:“其实,也不算讨厌……”
“我向你道歉。”李崇裕说话还是那么波澜不惊,“正式的。”
“那也不是你的错。”
一向缄默的男人再度惜字如金,可他的话业已在阮绘露的心间激起惊涛骇浪,心跳越来越快,久久无法平息。
李崇裕道歉?
那么不可一世、高高在上的人,说出口的道歉到底有几分真心?
阮绘露来不及想那么多,路虎揽胜已然驶入小区所在的岔路,显然,留给他们交谈的时间并不多了。
她不想把这些话留给明天。
“李崇裕,其实你没有发现么?你那句开玩笑的表白会导致这样的后果,根本原因不在这里,而是……”她顿了顿,字字掷地有声地继续,“我们压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因为他的过分高贵、优越、出类拔萃,所以女生们会嗤笑阮绘露的平凡,其实在他的光环之外,她明明也璀璨如星。
可他偏偏是太阳,霸道不由分说地夺走所有目光,令她那点微光也显得黯淡而萧条。
“那你按照什么来区分我们彼此的世界?”
“家世、成长经历、成就、外貌……”阮绘露低下头,“太多了,总之那些话也不是毫无道理,就像我看到相亲对象是你时也怀疑是不是弄错了一样,从世俗眼光来看,我俩压根不般配。”
随她话音落尽,李崇裕熄停了车,一窗之隔、熙熙攘攘的烟火气包裹着这个冰冷的男人,格格不入,却又好像让他看起来柔软了几分。
“这都是别人怎么看,那你呢?”他尽量说得镇定,“你也这么评价自己么?”
“我也只是个平凡至极的人。”阮绘露扶着车门把手,却没拉动,“人是活在世俗里的,某种程度而言,那些标准反而最客观。”
“……”
李崇裕想起那年刚入高中,阮绘露的大名全校皆知——正观中学奖学金申请何等严苛,而她凭优越的成绩获此殊荣。
那时的她锋芒毕露,青涩、莽撞,又因为家世背景被那些大小姐排挤,但总有一股韧劲。
再看面前的她,造化弄人也好,阴差阳错也罢,命运的回旋镖起点竟是他的表白,李崇裕心口好像被揪了一下。
她不知道,曾经他注视的目光里,也带有几分钦佩。
良久,见李崇裕迟迟不发话,阮绘露试图解开安全带:“谢谢你送我,不早了,开车路上小心。”
车门把手“咔哒”一声响,她还不及推开,男人却攥住了她另一只手。
独属于李崇裕的木质香再度覆上来,阮绘露下意识屏息,似是以此抵御他的靠近,可心跳却越来越乱,扶着车门的手也慢慢垂下。见此,李崇裕松开手,再度退回到安全距离,迟迟道:“阮绘露,这不该是你的答案。”
“那我的答案该是什么,因为你的垂青,我攀上枝头,该与有荣焉、感恩戴德么?”阮绘露深吸了口气,“李总,鹭城那么多豪门望族,只要你乐意,大把的姑娘都愿意同你共进晚餐,我猜,甚至在他们将我介绍给你之前,你应该推过不少相亲邀约了。”
他抬眼,眸底似一池斑驳的冰:“如果我不乐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