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两个一个是在屋内桌案前坐着,一个是在窗户外面扛着相机站着,从院门那里进来的人看不到此时背对着他们的苏言的动作。
只是会从两人的站位来看,判断两个人有些亲近。
罗秉生推着钟柢的轮椅停在小院里的石板空地上,没有朝前走。
苏言听到刘恬的打趣之后,回头朝着身后看去,果然见到了钟柢。
钟柢在轮椅里坐着,而在他的右手边,恰好是一缸凋谢了的睡莲,现在只剩下碧绿的宽大叶子还在水中徜徉着。
苏言回头见着是钟柢来了,他的嘴角自然地扬起了笑容,然后苏言就扛着相机走到钟柢跟前。
他眼底全是笑意,人到了钟柢面前,说话的声音却是轻轻的,像是怕惊动到了他一样。
“钟先生刚来吗?”
钟柢原本望着苏言和刘恬挨得那么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是见着苏言回头来两眼亮晶晶的望着自己,心里那股不舒坦又变得熨帖了。
现在见着苏言围在自己身边,一副笑意盎然的模样,钟柢心里什么疙瘩也没有了。
“刚来,你是在拍摄吗?”
“对,不过今天的已经都拍完了。”苏言道。
然后他又举起自己手里的相机,让显示屏朝着钟柢,“拍了好些素材呢。”
苏言随手播放,正好是刚才他拍的刘恬雕刻图案的那段。
钟柢见了,都难得夸赞道:“刘小姐好刀工。”
刘恬人还站在窗台前,见着钟柢朝她看过来,十分有礼貌的冲他挥了挥手。
苏言见着这一幕,有些无奈地道:“我还有个任务在身上呢。”
钟柢不解地望着他,苏言笑了笑,却没有开口。
拍摄完今天的素材之后,苏言一行人就离开了刘家。
在苏言的建议下,他们参观了Q市的一些地方。
尽管这样,回到钟柢Q市的住处时,时间也还算早。
苏言在房间里剪视频,他的房间门打开着,即使钟柢没有走进他的房间,也能看到正在工作的苏言。
大概晚上九点过时,苏言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和他一起出来的,还有被他抱着的琴。
苏言望着坐在轮椅里看书的钟柢道:“钟先生困不困?”
原本还想和他再多待一会儿的钟柢:.....
苏言却没有识破他内心真正想法的本事,他见钟柢不说话,以为他是默认了困倦却睡不着的事实。
于是苏言道:“我给您弹几首宁神的曲子吧,好几天没弹,我也手痒了。”
他这么殷切,钟柢哪里能拒绝。
于是只好将书放到一边,准备自己去按动轮椅。
苏言却十分自觉地替他扶住轮椅,然后朝着钟柢房间的方向缓缓推了过去。
等进了房间,苏言将轮椅推到床边停下,正准备想问一下钟柢是否需要自己的帮助时,对方却对他说了一句“好了。”
苏言有些疑惑,钟柢看了他一眼,然后将轮椅按了个按钮锁住。
下一刻苏言就见着钟柢用手扶着他自己的腿,放到地板上。
这一幕钟柢做的云淡风轻,面上也没有丝毫的异样表情。
苏言的心却像是被针扎了一样,好像在这一刻他才终于清楚地认识到钟柢的腿和正常人是不一样的。
他想开口说两句帮忙的话,又怕钟柢觉得冒犯,一时踟蹰在那里,只有眼眶和心脏都是酸酸涩涩的。
钟柢将双腿放在地板上后,一手撑着床沿,几乎是异常迅速的整个人就坐到了床上。
苏言听见动静,才像是回过神来一样,然后他就见着钟柢已经坐到床上去了,姿势无端的优雅。
“钟先生,你......”
苏言惊讶地望着眼前的一切,像是不太明白钟柢是怎么靠自己就转移到床上去的。
“我只是小腿没有知觉,靠着大腿和上半身的力量做这些并不难。”
钟柢淡淡道。
苏言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又笑了起来,他夸赞钟柢道:“那看来您的核心力量一定很强。”
屋内的灯光明黄,让人无端地感觉到温暖。
钟柢听到苏言的话后,以一种颇为专注的目光望着他。
苏言被这样的目光望着,少见的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不自然地摸了摸自己的古琴,道:“钟先生躺着休息吧,我给您弹琴。”
钟柢半靠在床头,他对苏言道:“你太辛苦了,最近我休息的还不错。白天你要拍摄,晚上不用为我弹琴。”
苏言抬起头来看着他,笑容在灯光下颇为耀眼。
“都是做喜欢的事,我心里乐意,不觉得累。”
本来是钟柢要说服苏言让他停下的,但是就像今天在刘家时一样,一见到苏言的笑容,自己的思想好像都跟着他走了。
原来想要说出口的拒绝通通都被咽了回去,钟柢只能望着苏言缓缓地说出一个“好”字。
古琴声在房间里响起,一阵禅意从苏言的指尖倾泻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