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的错。

我无比可悲又清醒地知道这一点。

小渔和阿宁，那么彼此深爱着对方的两姐妹，最终她们的愿望一个也没有达成，全数破灭了。

小渔为了她的姐姐付出了所有，她不断地一次又一次尝试救下她，最后甚至把希望寄托给我这个异世界来客。

可是，我让她失望了，让她所有的努力都打了水漂。如果这件事不是交给了我，而是给别人，给吴邪，或者张起灵，还有胖子……任何一个人都会做的比我好。

是我蠢，是我傻，是我没能发现那么多暗示背后的真相，导致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在我眼皮子底下消失，错失了最后一个机会。

我抱着膝盖，把自己很用力地蜷缩成一团，试图用这种动作来让我脑海里叫嚣着的各种念头平静下来。

但是，我失败了。我几乎都能听到小渔在对我说：都怪你，你为什么不救她？

她肯定是怪我的。如果不是在怪我，她怎么会把她们姐妹的过往给我看？她肯定是想让我知道，我到底为他们带来了怎样的悲哀。

就像有千万只蚂蚁啃噬着我的心脏，令它又痒又痛，令我不自觉地落下眼泪来。第一滴，第二滴……

哭泣真是一种让人上瘾的发泄方式，每当我想起阿宁和小渔那艰辛的二十年，眼泪就会再度强烈分泌，根本止不住。

我不知道哭了多久，有一个人抱住了我。

“别哭了，阿遇。”这个人温柔地在我耳边说。

只有一个人会这么叫我。

我愣了愣，抬起眼，看到了阿念带着悲伤的脸庞。她的眼睛里也含着泪。

“阿念……”我喃喃地叫出她的名字，终于没忍住哭出声来。“阿念……我错了，我大错特错！”

阿念没有做声，只是摸着我的头。

我知道她这是在等我说下去，我一边抽泣一边断断续续说：“是我太笨了……不知道剧情，更没分析出问题的关键……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事情会交到我这种大傻瓜手里！如果是你……你一定能办到的……都怪我！”

“说什么呢……”阿念的声音里也含着哭腔。“那可是改变一个人的命运，哪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啊……吴邪都告诉我了，终极的力量哪有那么好利用的……就算能成功逆转时空，也有很多限制，你以为随便一个人都能救下一个必死的人吗……那岂不是违反了能量守恒定律……甚至，说不定所谓的逆转都是幻觉呢！就像月之眼计划那样！”

……等等，这个阿念是不是有点太真实了？连火影里的词汇都冒出来了？

我抬起手，迟疑地在她抱住我的手背上掐了一把。

“啊！”阿念尖叫了一声，手一下就缩了回去。“阿遇你掐我干嘛？我好心好意安慰你！”

——是真的阿念，不是我的幻觉！意识到这点，我惊喜地反抱住她：“阿念，你真的来了！你真的来到我身边了！”

“……是啊，”阿念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语气里也带上了笑意。“要不是吴邪告诉我，我都不知道我们竟然都来到了这个世界，还真不愧是姐妹啊。”

“吴邪？”我竟然听到了吴邪的名字，联想到我和张起灵现在的关系，我忍不住怀疑地望着她：“你和吴邪？”

阿念的脸浮起了红晕，她娇嗔地瞪了我一眼：“这还用我说嘛……既然咱们都在这里，你的任务应该和我的差不多才对。”

“任务？”这个词让我心头一沉，我努力克制着泪意，低声说：“可是，我的任务失败了……”

阿念愣了一下，一脸问号：“这种任务还能失败？阿遇你……这么不解风情的吗？你这样是要注孤生的。”

“什么注孤生？”我也懵逼地回望着她，终于意识到我们俩好像是在鸡同鸭讲。“等等，你的任务是什么？”

“当然是拿下吴邪了。”阿念左右看了看，凑到我身边悄声说。

“……”我无语地瞪着她。为什么！为什么我就得跟着张起灵到处冒险，阿念就只需要拿下吴邪啊！

“诶，所以你的任务是？”阿念恍然大悟地问我。

“……拯救阿宁。”我深吸了一口气，以此来让自己的语气不再颤抖。

阿念错愕地瞪大了眼睛，接着，她猛地站了起来，倒背着手在我面前走了两圈。

“原来如此……”她怔怔地自言自语。“我还在纳闷，为什么你要利用终极扭转阿宁的命运，原来这是属于你的主线……”

她重新坐在我的病床边，对着我笑了笑，安慰地握住我的手：“阿遇，可以告诉我你来了之后的经历吗？我想了解一下。”

这当然没什么不能说的，我点点头，开始对着她讲述我的经历。

“原来是这样……”耐心地听完，阿念星星眼地看着我。“能够做到这个地步，阿遇你真的很棒！更别提，你还把小哥给拿下了！”

“棒什么啊……”我捂脸。“最后我都失败了，我真的对不起小渔。”

“可是，这件事本来就是不可能完成的。”阿念若有所思。“我本来就觉得这个世界有点怪怪的，听了你这边的事情，我全明白了。这个世界，应该是主线剧情结束十年后，用特殊力量重新回溯的时间线，难怪一直有种违和感。在这种扭曲的时间线里，已经发生过的事，怎么可能改变结局呢。”

“你的意思是，小渔的愿望从来就不可能实现吗？”听她这么分析，我的心竟然奇迹般安定了许多。如果真的是这样，至少我不会有那么强的负罪感了。

“当然了。”阿念严肃地望着我。“阿遇，没有人可以改变已经发生的事情，就算改变了，后续也不一定是你以为的那个时间线了。你不应该没听说过‘祖母悖论’吧？如果你穿越回过去，杀死了自己的祖母，难道你认为你还能顺利出生吗？”

“我……”我当然知道阿念说的是对的，我叹了口气。“可是，小渔他们这不是现实，而是游戏啊。”在游戏世界观里，有什么不可能的呢？

阿念在我额头上敲了一下，无奈地笑了：“你啊你，你真的以为这是游戏？”

我捂住额头，迷茫地眨眼：“不就是游戏吗？系统说这是游戏啊。”

“你在这里也经历了那么多，难道你真的认为，和你并肩作战的吴邪胖子，对你好保护你的小哥，全都是NPC数据吗？”阿念抓住我的肩膀。

一下子被问到了死穴，我沉默了。

好吧，我承认我确实和他们产生了很深的羁绊，也不再把他们当做NPC对待了，但是，这个世界无疑不是真实的。一直以来，我都盼望着赶紧完成剧情回到现实，这个世界毫无疑问不是现实啊。

“什么叫做‘现实’呢？”阿念好气又好笑地问我。“我问你，你又怎么判断原本的世界就是所谓的‘现实’？”

“因为我在那里度过了十几年，而且每一天发生的事都是确实发生了的啊。”我条件反射地说出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那么，你也在这里度过了好几年了，这里的事情也是真实发生的。”阿念冷静地反驳。

就像有什么东西猛然在我头上砸了一下，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阿遇，我不是想要你混淆虚拟和现实。”阿念叹了口气，摸了摸我的头。“经过我这几年的观察，这个游戏各方面都和现实世界一致，无论是时间流速，还是别的什么。我不怀疑，如果我们在这个游戏里死去了，面临的也许不是销号或者退出登录，而是死亡。”

心脏砰地一跳，我慌乱地抬起头与她对视。

“你刚才说过，你已经与系统解绑了对吧。”阿念却转而说起了另一个话题，她黑色的眼眸在太阳的光照下闪闪发光。“做好准备吧，阿遇。虽然系统说剧情体验度100%就可以返回，但是，系统已经联系不上了，你拿什么确认它还会信守诺言呢？”

……我终于明白，我内心里隐隐约约的忧虑是从何而来了。就在刚刚，阿念把我一直在担心和害怕的事实给完整说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