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楚衣虽然顽劣,却也听母亲的话,于是皱眉,不耐烦地随便糊弄了句:“对不住。”
说完,纪楚衣气冲冲走了,大夫人紧跟了上去,像是去哄儿子了。纪慕人也没揪着这事是不放,他赶着去纪老夫人屋中看望,于是随便叮嘱下人两句就走了。
纪老夫人没什么大碍,只是太累,等纪慕人的时候睡熟了,纪慕人没让婢女叫醒老太太,就这么悄悄坐在一旁陪了许久。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纪慕人才出屋子,让人去给老太太顿了补汤和几味药。
他无心吃饭,想去院子里吹风,还没转过拱门就听见薄墙背后传来纪楚衣的声音。
“你可千万别告诉我娘我出去了。”
一个下人回道:“放心吧三公子,不过您真要找人来收拾二公子啊?他今日才说拜了高人做师父,万一他真会什么本事,反伤了您可怎么办?”
“你听他吹!”纪楚衣道:“他从小到大什么样,我不知道啊?瘦的跟猴子似的,没走几步就累得气喘,学什么本事!”
下人道:“二公子与您一起长大,还是您清楚,那您快去快回,我去您书房守着。”
二人说完,一前一后走了,纪慕人笑了笑,从拱门后走了出来。
他叹了口气,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望着天。
这天一黑,看着就和地府有些像,纪慕人托腮,拿出了怀里的木令,翻来覆去的看。
“之前‘哥哥哥哥’的总叫,怎么现在这么久了都没声。”
纪慕人又叹了口气,用手指抚着令牌玩。这地府的木令他没用过,每次都是萧岁温传话过来,他也不知道怎么才能传过去,想着下次得问问萧岁温。
夜风带着凉意刮在他脸上,院子里有一股微微的潮湿气,纪慕人打了个喷嚏,他附身趴在桌上,将木令拥在怀里。
两只小灰雀前前后后绕着廊檐飞,叽叽喳喳又停在了墙头上,纪慕人望着小雀,轻轻说了声:“你怎么这么忙呢。”
纪慕人犹豫着,要不要回地府,纪家的账本也送到了,他确实也该走了。
可以想到走,他却真的舍不下祖母,他明明活了好几百年,却割不舍不下这区区二十几年,这倒叫他想不通了。
树头的白花被风掀落,轻轻从纪慕人眼前滑过,又被一阵风猛地抬起,白花在空中翻了好几圈,迟迟没落下,纪慕人看了许久,愁思上眉,他伸出手,指尖轻抬,“唰”地一划手指,那小花重重坠地。
小花将将要落地,忽地被一只手接住了。
纪慕人看着那只手,忽地坐直身子,抬眸看向那人。
“小东西......你怎么来了?”
萧岁温俯身轻轻接了白花,身子一顿,又直起身子走到纪慕人身前,把白花放在石桌上。
他将手中抱着的氅衣披在纪慕人身上,道:“若我不来,你打算在这冻多久?”
这厚氅披上来时,还带着余温,纪慕人身体一暖,心里都舒服了许多,“我不冷,这天儿挺舒服的。”
萧岁温站在纪慕人身前,垂眸看他,“是,舒服到打喷嚏了。”
他的声音柔化在夜风里,散了满院宠溺,纪慕人望着桌上的白花笑起来,“既然落了,就落到底好了,你怎么还给它捡起来。”
萧岁温道:“因为我见不得花落。”
纪慕人抬眸,撞上萧岁温炙热的目光。
两人就这么互相看了许久,连风都被看暖了,墙头的小雀靠在一起,安静地歪着头。
纪慕人忽然觉得燥热,他想脱下氅衣,伸手时却反而将氅衣拉的更紧了,他站起身,与萧岁温一同站着,“地府的事都处理完了吗?”
萧岁温摇摇头,纪慕人心中生愧,正要说让他快回去,却听萧岁温道:“不想处理了。”
纪慕人一怔,这实在不像萧岁温会说的话,他以为萧岁温遇到了什么麻烦,问道:“怎么了?”
萧岁温又靠近了些,微微倾身,轻声道:“无心处理。”
纪慕人的心像被一只手挠了一下,他额头渗出薄汗。
萧岁温个头很高,纪慕人微微仰头,萧岁温在纪慕人微乱的呼吸间闻见了那股熟悉的花香。
萧岁温喉间吞咽,他缓缓抬起手,忽然听见墙头一阵响动,两只小雀受了惊,扑腾着翅膀飞走了。
纪慕人和萧岁温一同看过去,见那墙头伸出一只手紧紧扒着杂草。
紧接着纪楚衣压着嗓音,道:“推我一下啊,上不去!”
下边有人道:“三公子,咱就不能走正门进去吗?您进自己家怎么还翻墙。”
纪楚衣道:“门口有人守着啊,蠢材,你们上来可别忘了带家伙,今天一定要好好收拾纪慕人。”
纪慕人站在院中,眸子轻扫向萧岁温,萧岁温察觉到目光,看了回来,纪慕人忽垂下眸子,抬起手心,道:“今日那王道士说我是恶鬼,现在连楚衣都不信我是人了......”
萧岁温看向纪慕人手心,那有一片灼烧的痕迹,他眉间生硬起来,抬指轻抚伤痕:“回屋待着。”
纪慕人手心酥痒,伤口被萧岁温一触,好像连痕迹都淡了,“嗯?”
萧岁温转眸,看向墙头,“外面冷,回屋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