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慢慢西沉,林书阁跟周度道完别,就和谢谌走出了县衙,“仲宣,时间还早,我们去成衣店给你买身衣服,再去书铺给阿远阿萱挑些书吧。”
“给我买衣服?”
“是啊,总不能让你一直穿我的旧衣吧。”
谢谌身上的衣服因染了血早就拿去丢了,现在身上穿的是林书阁的旧衣,但谢谌身高体壮,不是很合身。
二人来到成衣店,上次的那家已经被食馆取代,林书阁进了一家衣服看着质量不错的店,一进门,就有人问:“客官要点什么?哎哟,这不是林令史嘛,您是给自己买还是给这位郎君?”
“给他的,劳烦帮他挑一件。”
店主去了片刻,拿出一件靛青色棉袍,“这位郎君眉目英俊,身量又高,试试这件,不合适了我再给您换。”
谢谌拿了衣服进隔间去换了。
林书阁笑着和店主闲话:“店家哪里人,生意怎么样?”
店主笑得合不拢嘴:“我是京都人士,家中遭难,来这边做生意。不料生意还真挺好,这地段住的人非富即贵,不知怎么竟没有成衣馆,这不,就我一家也没人跟我抢生意,所以生意格外兴隆。”
“不过,我听说先前是有一家,好像是得罪了人,就那丰盛巷的钱家,他家小郎君被家里老夫人惯得无法无天,据说啊,钱小郎君最喜欢干的事就是假扮乞丐去各家店里转,看看人家的反应。”
店家吞了口水,小心翼翼地说:“不知发生了什么,那店主将钱小郎君直接丢了出来,钱小郎君气不过,叫人砸了她家铺子,不过人家小郎君说了,不白砸,赔了店主钱,人只是去出气的,出的是店主嫌贫爱富,狗眼看人低的气。”
钱家是这甘州县巨富。
林书阁了然,那店主经历上次之事,竟然一点没改,这是碰上了硬茬。
店家拿鸡毛掸子扫了扫灰,才说:“街坊邻居都知道她得罪了钱家,纷纷不敢来往,她也怕得罪了钱小郎君日子不好过,就把店卖了,自己投奔亲戚去了。”
“不过倒是便宜了我。”他嘿嘿一笑。
隔间的门发出响声,谢谌换了新衣走了出来,果然是人靠衣裳马靠鞍,平日本就俊朗的人一换新衫,显得光彩照人,像是京都街上打马而过的贵公子,意气风发,英气勃勃。
林书阁还未出声,店家便惊呼:“小郎君真是仪表不凡,这衣服穿小郎君身上才合适。”
“哥哥觉得怎样?”
“不错,很好看。”
“这位郎君穿这身,比得上那京都谢小郎君,谢小郎君就是被称为‘谢家玉郎’的那位,文武双全,长得极好,出去一趟引得京都女子成群结队去观看,长大肯定是无数闺秀的春闺梦里人。可惜谢公一家,唉,天妒英才……”
老板说得尽兴,旁边谢谌眸中微动,手上青筋暴起,片刻又恢复平静。
“店家,那谢小郎君如何了?”
店家朝天上指了一下,做了个割脖子的动作。
这意思是皇上?
林书阁微怔,不知谢家犯了什么事?
“哥哥,我好了,咱们走吧。”谢谌催促道。
“好,店家衣服多少钱?”
“哎哟,你看我这记性,一说话就忘事,总共160钱。林令史我跟紧投缘才说这么说,要是有什么不合适的您多担待。”
价格公道,林书阁直接付了钱。
“林令史,您慢走,下次再来。”身后传来店家的声音。
书铺在另一条街上,得穿过巷子才到,一路上谢谌都未说话,林书阁心中疑惑,“仲宣,你这是怎么了?衣服不喜欢吗?”
“那店家话多,你不必放心上,在我看啊,仲宣潇洒美少年,将来啊,肯定不必那位‘谢家檀郎’差。”
谢谌胸中一酸,“哥哥,你觉得他怎么样?”
“我没见过,不过我觉得如此惊才绝艳之人确实可惜,至于皇权之下的事我不好做评价。”
谢谌急道:“若是谢家有冤,被人所害呢?”
“那就有冤报冤,有仇报仇。”
这一句仿佛振聋发聩,谢家出事以来的种种令他日日不得安宁,他最怕眼睛一闭,谢氏先祖问他:“你怎敢一人独活?”他想说,“留此残命,只是为了为谢家复仇,还谢氏一族清白。”
可每次他要一开口,总是被噩梦惊醒,仿佛冥冥之中已经注定报不了仇。可今日哥哥这话,却让他坚定信念,谢谌此生,报仇雪恨便是他一生的夙愿。
“不过你为何问这个?”
“我就是,有些好奇。”
“好奇谢小郎君,仲宣,你不会是变着法让我夸你吧?”林书阁戳了戳他肩膀,笑着朝书铺走去。
“才不是呢。”谢谌小声说道。
街边叫卖声不绝于耳,掩盖了他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