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茉云却一反常态,没有如她进城时那般慷慨激昂地说半句忠君爱国的豪言壮语。她只是缓缓走到中央,眼神沉静语气低缓,却带着一种深沉的力量。
“我今日想跟将士们和乡亲们说些心里话,”她开口,声音在空中回荡,带着最深的祈愿与真诚,“我也是南境人,可我自幼颠沛流离,受尽人世坎坷,父母早亡,兄弟离散,一人孤苦伶仃,尝尽被人抛弃的滋味。至今,没有家,身边也没有亲人。”
她停顿片刻,目光掠过面前的众人,那些带着家乡口音、面容疲惫却心中都是不安的将士和百姓。这些守军士兵,很多也是是裴桥附近的征兵而来的男子,而那些城中的青壮,他们老母、幼子,此刻就在城中。
“人活一世,什么最重要?”她的声音忽然变得哽咽,目光却更加炽热,“那些权位、名利,钱财都可是过眼云烟,只有家必须一直都在!你夜归时家里灯火为你而亮,你风寒时家中有人为你煮一碗热汤,家是你无论落魄风光,疲累欣喜也能回去的地方。而裴桥就是这里所有人的家。”
她的手缓缓指向城外的方向,目光如炬:“我见过无数战乱中被铁骑踏破,毁于一旦的家园。妻离子散,老无所依,孤儿哭泣,家破人亡,所有一切皆化为一片废墟。”
她深吸一口气,眼神中满是决绝:“但裴桥一定不会!因为裴桥有我们,还有你们,卢家军的援军在马不停蹄赶来。我知道善良的民众面对残酷的铁骑,都会心生恐惧,但恐惧也不能让我们退缩,因为我们家就在这里!”
话音未落,众人皆已经群情激奋的红了眼眶。
茉云继续说道:“裴桥在,我们在,家就在,此刻我们能做的,唯有生死与共!不让敌军铁骑踏入我们的家园!”
帐内一片寂静,气氛压抑到极点,连烛火都似乎在颤抖。突然,一名青壮年男子站了起来,用最本土乡音吼道,声音嘶哑却充满坚定:“将军,我们绝对不能让那群畜生进裴桥!”
紧 接着,另一个声音也响了起来:“为了咱的妻儿老母,为了我们的村子,跟贼人拼了!”
一个接一个的声音响起,从一开始的微弱,到最后汇成了震天的呐喊:“对!裴桥在,我们在!”
茉云环视全场斗志昂扬的说:“好,我们与裴桥,同生共死!”
这一刻,所有人,包括城中的青壮年,都将恐惧抛诸脑后,取而代之的是保护家园的决心,所有人瞬间变成了热血沸腾战士。他们知道,这不仅是一场保卫国土的战斗,更是一场为家人拼命的抗争。
每一个人都握紧武器摩拳擦掌,纷纷按照部署奔赴自己的守地。陆润吉临行前站在原地,目光中带着崇拜与敬仰,深深地看向茉云,仿佛她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鼓舞。
茉云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站在营帐门口眺望远方。她知道,第一波攻势只是开端虽被山体阻挡,但第二波甚至第三波攻击很快就会到来。而且,她心底隐隐感觉到幽戎此刻在亲自赶来的路上,当他一到,攻势必然更加猛烈。
就在她沉思之际,察觉到一道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她侧目望去,发现是苏云青,他的目光复杂却温和。
茉云挑了挑眉,随意一笑的调侃道:“怎么?苏刺史如此忧心啊?”
苏云青却风轻云淡地笑了:“倒不是担心战事,不过你刚才所言……你尝尽被人抛弃的滋味,我好像依稀记得,并不是你被抛弃了吧。当年是你悔婚,狠狠地抛弃了我吧?”
茉云闻言一愣侧头看向他,眉间浮现一丝意外,与此同时,站在一旁的老马听到这话也是一愣,随即猛地瞪大了眼睛,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当年茉云二哥好像确实提过,说茉云自小婚配的是苏家的公子。”
茉云回过神来淡然一笑,语气里没有丝毫波澜:“咱两自幼就像兄妹似的,结为夫妻多尴尬。”
苏云青毫不退让,却又温和望向茉云:“那是你这么想。我可从未当你是妹妹,自幼便想着娶你。”
茉云听到如此直白之话,随即无语地笑了,语气依旧轻松地说:“可我就把你当兄弟!再者,你现在过得不好吗?我那天见到你女儿,那般可人讨人喜欢……当然,你娘还是那般面目可憎!”
苏云青闻言,随即无语也释然地笑了:“这些年,你有没有遇到愿嫁之人?”
茉云望向远方,语气里多了一分洒脱随意的说:“我愿意嫁,人也不一定愿意娶我。”
苏云青故意调侃的说道:“谁啊,这般大胆,你昔日不是说,动手打晕抬走便是!”
茉云顿时笑得前俯后仰,她幼时便是这般口无遮拦的,昔日她就是这般给别人乱出主意的,想想自己跟南华的昆少那个变态,也没多大区别。
“下次你介绍我认识。”
“好!”茉云笑着转身,话音刚落,就正对上老马那带着审视的目光。
老马盯着她,眼神中满是意味深长:“是不是因为那人你打不赢啊?”
茉云顿时一时无言以对,无奈地叹了口气,摇头低声道:“我怎么把你忘了,幸亏小马不在。”
她转身走向城关,心中终于多了一份轻松,似乎即将到来的战火,也不那么沉重了。而他的身影浮现在眼前,不知道为何,她好像感应到了他已然脱险,大老鹰是这么勇猛霸气之人,连自己这么狠的人,都搞不赢他,他又怎么可能这么轻易葬送他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