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无。”裴霁舟道,“我仔细查过了,除了年纪相差不大以外,都不甚相同。失踪频率更是无迹可寻找,有时候一个月失踪数人,有时候又大半个月没有接到人报案。”
“不,失踪者们还有一点是差不多的。”江瑟瑟道。
裴霁舟顿了小许,反应过来江瑟瑟指的是什么,他道:“确实,失踪的姑娘们多是身份地位不高的寻常百姓家的女儿。”
“凶手很聪明,他知道绑架达官显贵之女会很快引起朝廷的注意,所以犯案初期选择的都是些平民女子,当然他也成功了,至少在黄莹莹失踪前,京兆府并未当回事。若非黄莹莹父亲乃礼部员外郎,他将事情闹大后传到了圣上耳中,怕是都无人在意那些苦命孩子的生死,而她们的家人却还在家里苦苦相望。”回想起这件事情的始末,江瑟瑟便愤慨不已,若是京兆府官员一开始就重视起来,或许也不会陷入如今这般囹圄之地。
裴霁舟倒也不护短,跟着江瑟瑟骂起胡安常来,“胡安常那饭桶能干好什么事!姑娘也不必与他这种酒囊饭袋置气,等此案了了,我定会如实呈报于圣上,天子圣明,定不负任何一个子民。”
江瑟瑟扯起嘴角淡笑不语,攸尔,她又问裴霁舟:“王爷,据案宗所载,从七月起,这四个多月以来,前后共有十三名女子失踪,即便是京兆府和王爷您的介入,也不曾喝住凶手,使得他停止犯案,可如今已过去廿日有余,却没有女子失踪的消息传来,王爷您觉得他是打算收手了还是在窥探新的目标?”
裴霁舟思忖片刻后,道:“我不认为他会收手,或许他是在物色新的目标,但如今百姓提高了警惕,且我已派人日夜于城中巡查,他不会再像以前那般轻易得手。而且——”裴霁舟盯着沾在鞋尖上的雪,若有所思,须臾后他看向江瑟瑟才接着道,“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这段时间他没出来祸害人,或许是因为积雪不化的缘故,雪地易留痕,他怕暴露踪迹。”
“所以,王爷您的意思是,等积雪化了,那人会再动手?”江瑟瑟不禁打了个寒颤。
裴霁舟笃然道:“他接连杀害了这么多人,要么是对杀戮上瘾,要么就是在酝酿更大的阴谋,若是前者,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心魔,若是后者,在目的达成之前,他亦不会罢休。”
冷冽的寒风从江瑟瑟的袖口和衣领灌了进去,她没忍住颤抖了起来。
裴霁舟眼角余光捕捉到江瑟瑟的异样,偏头细看,才发现细雪早已布满了她的头顶和双肩,甚至在她的发梢凝起了水珠。
乱雪迷人眼。裴霁舟看着挂在江瑟瑟睫毛上的晶莹之物,心底突生出了一种我见犹怜的错觉。
裴霁舟也不知脑子是懵了还是怎地,竟隔着袖子抓着江瑟瑟的手腕,将她快步拉到了前方的檐下避雪。
江瑟瑟亦是一愣,随后自然的将手抽出来。
感觉有些窘迫的裴霁舟握拳置于唇前假咳了几声,正欲说话,忽听哒哒的马蹄声响于这静谧的雪色长街中。
裴霁舟和江瑟瑟不约而同地抬头朝前言看去,只见一袭青衣大氅的太子少师傅斯远带着两个随从骑马踏雪而来。
两人站在檐下原本不显眼,且江瑟瑟在看清来人后有意转身相避,可在这寥无人际的街头,傅斯远仍一眼就看到了江瑟瑟。
她的柔美,好似这冰天雪地中的一缕春光,想让人忽视都难。
傅斯远勒马停下,走近二人后还是依礼先拱手向裴霁舟问了安,然后又转向江瑟瑟,“江姑娘,好久不见。”
裴霁舟客气回了礼,见人家一门心思都放在江瑟瑟身上,也不多言叨扰,只在一旁静看着萦绕在二人之间那种似有非有的莫名情愫。
江瑟瑟不得已转身朝傅斯远行礼,傅斯远条伯反身地伸手要去扶江瑟瑟,可在快要触碰到她的那一瞬间,又顿住了。
“听闻姑娘是朗州人士?”傅斯远忽视了裴霁舟,一双桃花眼落在江瑟瑟身上一寸不移。
不等江瑟瑟开口,傅斯远又自顾地说道:“在下曾在江南求过学,拜于故太傅褚良恩师门下,遗憾的是我于五年前入京后就再也没回过朗州,就连恩师驾鹤西去也未曾亲自登门拜祭,此乃我今生之憾。悉荀公与恩师关系匪浅,想必姑娘之前也曾见过恩师,便一直想找机会与姑娘聊聊恩师生前事,以慰哀思。”
江瑟瑟淡然道:“斯人已逝,生者如斯。禇太傅一生为国为民鞠躬尽瘁,桃李满园春晖四方,他老人家的晚年倒也享了安乐,去时亦安详,傅大人受圣上器重,肩负教导太子之责,即便没能亲自为禇太傅送行,想必他老人家在天有灵也不会因此而怪罪大人。”
“听姑娘这么说,在下心里便好受多了。”傅斯远轻轻叹了口气,随即又问江瑟瑟,“姑娘何时空,可否赏脸到鄙府小叙?”
江瑟瑟扯起嘴角淡淡笑着,想也没想便拒绝了傅斯远的邀约,“近日公务烦忙委实脱不了身,怕是承不了大人好意。”
“这样......那等破案后姑娘有空了再说罢!”傅斯远像是才想起裴霁舟还在一旁,忙转身问道,“闻王爷为侦破此案颇费了些心神,甚至一直宿于京兆府连王府都不曾回去过,不知这案子可有了些眉目?”
裴霁舟虽也是个儒雅有学问之人,但武将出身的他自是不喜傅斯远这种肠子弯弯绕之人,他当即反问道:“大人问这话,可是以东宫府人身份相问?”
傅斯远怔了一怔,道:“非也。只是此案扰了京中安宁,百姓惶惶不可终日,上至圣上下至黎明皆关注着郡王何时才能将凶犯缉拿归案,还京城一片安宁?”
裴霁舟虽贵为郡王,可他毕竟只是他父亲麾下一名少将,撇开皇族身份,在官品上,他甚至低傅斯远一头,傅斯远官居从一品,而裴霁舟却只是个四品武散官,两人平日并无交集,就算见了面也仅是点头之交。可傅斯远虽为太子少师却并无过问案件职权,尤其是这种干系重大的命案。
但若太子问话,就算他不能明说个中细节,也须禀明进展。
可傅斯远个性高洁,不会打着太子旗号谋取私利。裴霁舟这么一问,他便毫不犹豫地否认了。
裴霁舟也不顾傅斯远的面子,直言道:“抱歉,本王不能向外人透露案情。”
傅斯远眸光一转,看着江瑟瑟漠然的神色,便也没再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