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塞维和约斯洛曼同时停下脚步,男人偏过头时克制了幅度,普绪赫只能看见他脸部的大概轮廓,马尾上的发丝眷恋般扫过少年的鼻尖。
西塞维理所当然的说道:“冕下,瑰巢宫殿自古以来便是虫母的居所。您在这里会得到最好的照顾,学到更多东西,也有利于您的身体成长。”
“我要在这里待多久?”普绪赫问完便反应过来,这是要他一直待在这里的意思。
也是哦,他是虫母,这些虫族这么重视自己,他肯定不能到处乱跑的。
普绪赫失落道:“我知道了……”
他的眼神微不可察的暗淡下来:“那你呢,西塞维。”
西塞维作为虫族上将,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处理;这次回来也待不了多少天,便要赶去执行下一次的任务,保守需要两个月才能返航。
天台上的风还是很大。
西塞维在心里叹气,原来那些书中所描写的“装作轻松的样子离开”是一件这么难的事。
西塞维转过身,习惯性地拂起后方衣摆;伴随风刮过时产生的哗啦声,他直接在少年面前单膝下跪,左手轻轻的握起普绪赫的手,动作缓慢,生怕惊扰到对面的少年。
冰凉的唇瓣在手背上堪堪擦过。
普绪赫垂着脑袋,细长的睫毛落下一片浅浅的阴影,他大脑中的混乱稍微平静了些。
西塞维在普绪赫的手背上留下一个无比虔诚的吻。
这是虫族上将最高的敬意。
他抬头仰望他们的虫母,眼神中显露和普绪赫一样的情绪。
是不舍。
西塞维道:“冕下,明天我会来看您。但我还有很多的工作需要处理,所以这次不会在虫族主星待太久。大概五天后,我就要去其他星系进行能源的二次筛选。很抱歉,总是让您不断接受新的环境。”
“您别怕,所有虫族都像我待您一样深爱着您。”
“只要您需要,我永远站在您的身后。”
西塞维说的认真。
普绪赫“哦”了声,看上去一点也没有被这些话打动,颇有些不讲理的说道:“那我现在就需要。”
少年心中忐忑不安,这是他第一次持出与周围人相反的意见,语气明明带着淡淡的威胁,听起来却格外委屈。
他认为这样的自己蛮过分的。
但普绪赫觉得西塞维说的那句话戳中了他。
他不是在接受新环境,而是在不断接受这个新环境里的陌生人。
即使那些人不会伤害他,也带给他了飘忽不定的实感,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该踩在哪块浮木上才可以彻底心安。
西塞维听见这句话后觉得自己真不是个虫,他差一点脱掉自己的外套就地辞职。
约斯洛曼站在一旁看完了全程,他闭上眼,提出了一个无比大胆,甚至可能会遭到其他虫族谴责的提议:“冕下,如果您愿意,西塞维上将的这次任务出行,您可以一同前去。”
普绪赫和西塞维都看向他。
约斯洛曼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他忽视掉周围被震惊到的虫族,老人的声音铿锵有力:“瑰巢宫殿只是您的居所,不是关押您的牢笼,我们无权限制您的自由。”
“以虫族的目前情况来看,整体都很安稳,没有地方需要您去操劳;退一万步来说,就算需要您去处理,也是我们首当其冲。更何况您尚未成年,比起这些繁杂的琐事,您的开心更加重要。”
他们没能找到虫母,根本没有任何立场,更没有挽留冕下留在这里的资格。
虫母的诞生是神明的恩赐。
虫母不属于瑰巢,是瑰巢依附虫母。
他们的冕下是自由的。
普绪赫的表情从惊讶转为欣喜,谨慎确认:“我也能一起去执行任务吗?”
约斯洛曼承诺道:“只要您想。”
他当然想。
少年的心是拘不住的,他向往宇宙的浩瀚无垠,也想体验星球的千变万化。若真的让他一直呆在这里,无疑是用温柔的锁链将他扣下,如此“自私”,如此“卑鄙”。
约斯洛曼看过无数有关上任虫母的记载,所以他没有那么做。
他看见普绪赫丝毫不掩饰内心雀跃的模样,觉得自己也算稍微弥补了一点冕下所遭受的委屈。
他们的虫母还是一个孩子。
约斯洛曼突然感慨,这样便好。
至于其他的虫族,只要冕下稍微表达一下自己的意愿,他们最多象征性的挽留一下,再假意哭诉。
该放开的手还是会放开。
他们奢求的愿望本来就是虫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冕下只管往前走,他们负责铺平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