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就当散步了。”魏青乔很坚持。
见状,周祈也只好同意,出了校门,却没朝路边的停车位走,而是往地铁站的入口走去。
那个哪怕是两百米路也要开车代步的周大小姐居然是坐地铁来的?
魏青乔有些惊讶,心底隐隐感到有些不对劲。
但她没问,而是不动声色地跟上去,看着周祈懒洋洋地过了安检,然后像无数才下班的打工人一样,拖着疲惫的身躯走上地铁,接着在一瞬间就被抢光了座位的车厢内,熟稔地找了根立柱靠上去,脊背微微蜷缩,似乎想要借着这个半防御的姿态躲避周围喧闹的人群。
这种忽然间失去所有锋芒的周祈真是太奇怪了。
然而魏青乔只能想到奇怪这个词。
因为软弱、畏缩、卑微这类的词实在不应该出现在周祈身上。
尽管此时此刻,她整个人展现出的状态就是那样,一点也不像那个光芒万丈的周家继承人。
“过来。”在轻微摇晃的车厢里,周祈拉住了有些摇摇欲坠的魏青乔,将她往自己身边带了带。
“不抓着什么的话,很容易摔倒的。”
她用告诫的语气提醒道,魏青乔几乎立刻就从话里联想到什么,眉心开始发紧。
“你摔倒过吗?”语气小心翼翼的。
周祈轻轻抬了抬眼皮,从魏青乔眼里看出了担心,肩膀动了动,从斜靠的姿势转为背靠,在车厢明亮的光源里面对着她,神色很柔和。
“没有,我又不是小孩子。”
虽然有很多东西都要她像孩子一样重头开始学。
像孩子一样无遮无拦地承受四面八方的恶意和善意。
像孩子一样经历成长的阵痛,学着长大和破茧成蝶。
这是个迟来了很多年的过程,周祈正在尝试着去习惯,不过这是她自己的事,与魏青乔无关。
所以,不要再对着她露出那种难过到,简直要哭出来一样的表情了。
“魏青乔,我只是想试试如果仅靠我自己,可以走多远。”
可以给你许诺那个未来吗?
“你就当我心血来潮好了。”
不要因此感到负担和内疚。
“没事的。”
希望我们都能好好的。
她最后还是笑了一下,但这灿烂的笑容并没能给魏青乔带来安慰,藏在帽子和围巾遮掩下的眼睛还是有些泛红,哪怕周祈并没有说得很清楚,魏青乔还是猜出了大概——周祈正在脱离家庭的庇护,试着自力更生。
至于原因,魏青乔也想像周祈说的那样将这归结为她的心血来潮,可是理性却清清楚楚地说着——不是的,她明明是为了你。
她在试着为了你将身上那个被无数人嫉妒、渴望、求之不得的光环亲手摘下。
各种各样的情绪在胸腔翻腾,魏青乔不知道自己该做何反应,想哭,又觉得应该是高兴的,想笑,心里却明明是难过的。
于是她哭笑不得,只能红着一双眼看着那个神色里带上了些许无奈的女孩。
地铁一站站停下,她们在上上下下的人潮里对望,仿佛沧海桑田般漫长,直到海枯石烂,直到其中一方忽然轻巧一笑。
“到站了。”
牵着魏青乔的手,周祈转身走下地铁,朝着出口的方向走去。
她没去原来租住的豪华公寓,而是拐进一条狭窄的小巷,在占道摆摊的小贩中间艰难地挤进去,然后走到一幢老式的楼梯房下,神色平静地开始爬楼。
整整爬了六层楼才停下,当到达破旧的出租屋大门时,魏青乔已经有些气喘吁吁了,生理上的难过和心理上的难过一起挤到眼眶,满满的涩意几乎顺着眼角流下。
她也租过房,当然知道顶楼一向是最便宜、最不被租客喜欢的楼层,可是这个永远都享用着最好资源的女孩还是住了进来。
周祈打开门,门内没有客厅,入目就是一张狭窄的单人床,这是个拥挤的单间,在寸土寸金的四方市,这样的房间其实并不少见,很多人又将其称之为蜗居。
“唰”
窗帘被拉开,昏暗的室内顿时涌入大片刺眼的光线,周祈从窗边离开,然后张开双手直直地向后倒在床上,仰面看向那个布满了霉斑和裂纹的天花板,安静地沉默了几秒钟,才忽然眯了眯眼,勾着嘴角笑起来,语气轻快:“魏青乔,你有多喜欢我一点点吗?”
没有回应。
魏青乔爬上床,双手撑在周祈身侧,以一个禁锢或环抱的姿势,将她固定在身下的那方小小空间,一点点朝她靠近。
“阿七,”她刚刚已经将眼泪忍了回去,所以现在就可以温柔至极地笑着,喊出她的名字,“我爱你。”
不仅仅是喜欢。
我爱你。